
呂品
幾天前,我們和一位退休教授在愛丁堡附近一家苗圃內的餐廳一起吃飯,席間她提到這家苗圃所在村子東林登(East Linton)正在建造一座新的火車站。這讓我想起前一陣子的一則新聞:離這兒不遠的另一個村子雷斯頓的新火車站正式啟用,在老火車站關閉58年之后,終于又有火車停靠了。
這兩座村子都在英國東海岸鐵路干線最北的一段上,村民每天見到火車在面前飛馳而過,自己搭火車卻要去十幾公里外的火車站。原來的火車站都在1964年被關閉,成為所謂“比欽斧頭”的受害者。
英國是現代鐵路的發源地,在19世紀曾出現過“鐵路狂熱”。當時各家私營公司紛紛修建鐵路和車站,常常一座城市里有好幾座由不同鐵路公司經營的車站。即使在今天,仍有兩座火車站靠得很近的情況,比如英格蘭西北部威根市中心的兩座火車站之間,步行只需一分鐘。這些鐵路公司后來逐漸合并,二戰之后正式國有化。
到了1950年代,一方面英國鐵路四通八達,許多鄉村地區都通鐵路,比如東林登當時人口還不到1600,就有火車站;另一方面,由于鐵路現代化計劃的失誤,以及來自公路運輸的競爭,英國鐵路虧損嚴重。
1963年,時任英國鐵路董事會主席理查德·比欽(Richard Beeching)發布了名為《重塑英國鐵路》的報告,建議大規模關閉鄉村地區虧損經營的線路和車站,包括關閉半數以上的車站,并砍掉30%的運營里程,難怪此舉又被稱為“比欽斧頭”。盡管居民強烈反對,該計劃還是從1964年一直執行到1970年代初,大部分鐵路支線從此消失。
比欽的理念是,在關閉鄉村鐵路支線后,乘客會使用其他交通工具,到距離最近的干線火車站坐車,繼續旅程,這樣就可保證鐵路干線有足夠的客流量。他甚至建議,英國東海岸干線只保留倫敦到紐卡斯爾段,再往北要去蘇格蘭則必須繞道西海岸干線,也就是說英格蘭和蘇格蘭之間將只有一條鐵路相連。
幸虧這一方案沒有實現,否則今天的東林登和雷斯頓連火車的影子都見不著,更別說重建車站了。人們的出行方式,并沒有朝比欽預計的方向發展,一旦坐上其他交通工具,大部分乘客就直奔目的地,干脆繞開鐵路了。
比欽這一斧頭下去,英國鐵路在幾十年后才緩過氣來,終于再次開始加建鐵路。
2015年,從愛丁堡出發向南,通往蘇格蘭與英格蘭邊境地區的支線鐵路開通,大受歡迎。其線路基本上在1964年被拆除的“韋弗利鐵路”線路上重建。這條以蘇格蘭文豪司各特“韋弗利”系列小說命名的鐵路,當年一直向南延伸到英格蘭的卡萊爾,連上西海岸干線,目前重修的部分里程,尚不及原來的一半。
作為一種大容量的公共交通工具,鐵路的優點在氣候變遷、能源價格上漲的今天更為突出,居民也越來越期待能更多地坐火車出行。前文提到的退休教授,家住東林登附近的哈丁頓鎮,當地人口是東林登的5倍,卻不通鐵路。當地已有組織在積極呼吁重建通往愛丁堡的鐵路。這當然不是在現有鐵路線上加一個車站那么簡單,不過憑著哈丁頓鎮不斷增長的人口,說不定這一夢想有一天真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