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奧會幕后英雄秦大河：中國造出冰狀雪第一人

東亮 彬彬

中國冰川和氣候學家秦大河，長期從事冰川和極地研究，是世界上唯一一位擁有南極地表一米以下全部冰雪標本的科學家，是中國徒步橫穿南極大陸第一人，是首位獲“沃爾沃環境獎”的中國科學家。他還突破了人造雪技術，讓北京冬奧會實現了“用雪自由”。

2022年2月19日，國際奧委會主席托馬斯·巴赫將“奧林匹克獎杯”授予了全體中國人民！鮮為人知的是，在2022年北京冬奧會圓滿成功的背后，還隱藏著一位幕后“造雪”英雄。

因為中國處于低緯度，一開始并沒有冬奧會必備的“冰狀雪”，想自己造雪，又遭到國外的技術封鎖。怎么辦？這個艱難的攻堅任務，落在了秦大河的身上。他是我國第一位橫穿南極大陸的勇士，也是“中國造出冰狀雪第一人”，秦院士書寫的傳奇令全世界矚目！

勇闖極地，為去南極拔掉了十顆牙齒

1947年，秦大河出生在甘肅省蘭州市，祖籍山東泰安。因父親是教育家，他出生后不久，就開始隨家人輾轉于陜西、甘肅、寧夏、北京等地。

因為出生在一個多地遷居的特殊家庭，秦大河與兄弟姐妹的名字，也都帶上了明顯的地理色彩。大他5歲的哥哥出生在陜西武功，那里是秦嶺地區，所以名叫大山;他的姐姐出生時，父母在寧夏工作，故名愛寧;他的妹妹同秦大河一樣，是在黃河穿流而過的蘭州市出生，所以取名叫愛蘭。

秦大河從小學習刻苦，很有理想。早在讀小學六年級時，他就在作文里寫道：“將來我要讓我的腳印，走遍地球上的每一個角落！”

高中畢業后，秦大河考入了蘭州大學地質地理系。其實報考專業的時候，他本想學習數學或物理，但由于當時學地質的人太少了，秦大河又是個“學霸”級的好苗子，校方就勸說他：“目前國家的地質人才很缺乏，你不妨考慮一下換專業。”秦大河聽了，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既然祖國需要，那我就學地理地質吧！”當時誰也沒想到，正因為他這個選擇，讓我國多了一位中科院院士。

那時中國的冰川學研究剛剛起步，蘭州大學正是國內研究冰川學最好的大學之一。在學習的過程中，秦大河也對冰川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讀大一時，他像往常一樣翻看著喜歡的《地理學報》，一篇文章引起了秦大河的興趣。

那是中國當代冰川學奠基人施雅風和謝自楚寫的《中國現代冰川的基本特征》。文章中描述了我國冰川的美景和其巨大的影響力，這更讓秦大河“戀”上了冰川學。他立志要拜見兩位老先生，并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冰川學的研究！

但事與愿違，大學畢業后，秦大河未能成為冰川學研究者，而是當了一名地理教師。但在兢兢業業工作之余，他心中的“冰川夢”，卻始終沒有融化掉。

他專程去拜訪兩位科學家。因為興趣愛好一致，秦大河與他們一見如故，相談甚歡！謝自楚感慨地說：“現在根本沒有人想搞冰川了，都認為干這一行太苦，你卻能自己找上門來，我真高興！”

此后，秦大河聽從謝自楚的建議，在工作之余掀開了他的科考生涯。但野外科學考察，要遠比他在教室里上課危險得多：秦大河登珠峰時遭遇險情受了傷，回家休養半年多才能下床;第一次去南極時，他又差點被大風卷走，最后被南極站的人救回，但這并不能阻擋秦大河探尋冰川的腳步。

后來通過謝自楚的引薦，秦大河被調回母校蘭州大學的冰川研究所工作，終于圓夢！能把自己的愛好變成事業，秦大河工作起來更拼了。進入冰川所短短幾年，他就取得了一系列科研成就，多次被評為先進工作者。

1989年，一支由中、美、蘇、法、英、日6個國家組成的國際橫穿南極考察隊，準備從南極半島的頂端出發，開始舉世矚目的南極“長征”。秦大河通過踴躍自薦，成為其中的一員！這支南極科考組的6個人當中，有4名探險家，他是僅有的兩名科學家之一。

但在臨行前做體檢的時候，秦大河卻被醫生告知，要么拔掉他10顆牙齒，要么不要去南極。“在南極要待200多天，溫度低、體力消耗極大，要靠補充大量熱量維持體能，如果牙齒犯病不能吃東西，很快就會有生命危險！要想去南極，就必須拔。”秦大河說。

當時陪同他去檢查身體的妻子，一聽說他要拔掉十顆牙齒，很是心疼。“你才42歲，正值中年就換上十顆假牙，連吃飯都沒有味道了呀……”秦大河卻微笑著搖了搖頭：“這些都是小事。”

他本可以不必與自己的牙齒這么早“訣別”，但為了代表中國橫穿南極，拿到寶貴的第一手科研樣本和資料，秦大河當場把心一橫，對牙醫果斷地說：“拔了吧！”

極限挑戰，在南極獲取珍貴的雪樣

不幸的是，就在秦大河出發去南極科考的前夕，妻子卻因車禍受傷住進了醫院。但縱是如此，1989年的6月27日，他還是告別80歲高齡的雙親，含著愧疚的淚水擁抱了病床上的妻子，踏上了萬里征程！

“我始終記得，上中學的兒子一直送我到蘭州機場，孩子一路上都在抹眼淚。”秦大河事后回憶說，“我的那顆心也懸著，既不放心家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但我必須去，為中國填補一系列的南極冰川科考空白！”

輾轉踏上廣袤酷寒的南極洲后，秦大河隨考察隊橫穿極地大陸220天，一路上的生命挑戰接連不斷。“我們遇到的最大問題是暴風雪，有時一刮就是幾天幾夜，寒冷刺骨，刮得眼前什么都看不清。”

進入南極兩個月后，考察隊來到了最危險的巨大冰裂隙地區。冰裂隙的表面看起來覆蓋著冰雪，下面卻是幾米甚至幾十米的深溝！有一次，考察隊拉雪橇的一條狗掉進了冰裂隙，直接就無影無蹤了。

6名隊員中，只有秦大河一人不會滑雪，這就意味著他將遇到最大的挑戰。他以頑強的毅力一邊趕路，一邊練習滑雪，摔倒了爬起來，爬起來再摔倒，最多時幾乎每兩分鐘就要摔倒一次。

在這次穿越行動中，秦大河不僅要像其他隊員一樣去征服嚴寒，克服漫漫征途上幾近極限的體力消耗，還要不斷挖雪坑取樣。南極洲作為全球氣候變化研究的一個關鍵地區，始終備受矚目。他這個冰川專家必須要掌握這邊的各項地質數據。

于是，當其他人進入帳篷休息時，秦大河就開始用力刨冰。每隔5個緯度，就要挖2米深的雪坑;每2厘米采一個雪樣，并將雪樣裝入凈化了的樣品瓶中。

每次挖雪至少需要一小時，遇到雪下有冰層會更加吃力。又餓又疲乏的他，經常是挖一會兒歇一會兒，鐵鍬挖不動就用斧子砍！幾個月下來，兩把鐵鍬都挖壞了。每獲得一個南極數據，每照一張觀測圖，每采集一個雪樣，秦大河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惡劣的天氣和自然條件，使考察隊的行進速度大受影響。為了加快進程避開南極的冬季，盡快通過氣溫最低的“寒極”地帶，考察隊決定輕裝前進，扔掉一切不必要的物品。秦大河開始精簡隨身衣物等，凡是近期不用的，一律扔掉。“什么都可以扔，唯獨樣品和樣品瓶丟不得。”

他幾乎丟掉了身外的一切，卻把更多的采樣瓶“偷偷”藏在枕頭里。同行的法國隊員對此很不解，說他是“瘋狂的中國人”。秦大河卻說：“對于一個研究冰川的科學家來說，雪樣如同生命一般重要。”

就這樣，7個多月的時間，科考隊冒著嚴寒和風暴，戰勝冰裂隙、暴風雪等艱險困苦，通過南極半島，翻越埃爾斯沃斯山脈，抵達了南極點。接著又穿越“不可接近地區”，到達了終點和平站，書寫出了人類南極科學探險考察的奇跡！那一刻，6名死里逃生的隊員緊緊擁抱，灑下了歡樂的淚水……

這也是人類在到達地球的兩極、登上地球之巔珠穆朗瑪峰、飛上月球之后，取得的又一次具有重大意義的勝利！在近6000千米的風雪途中，秦大河共采得800多個珍貴的雪樣。

作為考察隊中唯一的中國人，秦大河經受了生與死的考驗，出色完成了探險與科考任務，成為我國首位也是目前唯一徒步橫穿南極大陸的人。

但接下來，秦大河對南極雪樣的分析工作，卻進行得并不順利！因為，我們國內根本沒有相對應的實驗室和儀器。無奈之下，秦大河不得不一次次跑到法國的科研中心，借用專門的冰芯實驗室，來完成檢測和化驗工作。他用了整整兩年時間，化驗分析自己從南極采集回來的800多個樣本，取得了一個個新的科研成果。

從法國歸來后，秦大河就萌生了一個念頭：要為中國建立一個冰芯實驗室！后來經過東拼西湊一系列精密儀器，他終于把這個夢想變成了現實。2003年，秦大河當選為中國科學院院士。

2009年，他成為北京大學氣候變化研究中心主任，同年獲得第53屆國際氣象組織獎。離開高校在中科院工作數年后，秦大河又出任了中國氣象局局長。

2013年，在氣象界完成了一系列工作創新的他，還榮獲了環境與可持續發展領域的“諾貝爾獎”——沃爾沃環境獎。

造出中國“冰狀雪”，成為冬奧會功臣

2015年，秦大河和全體同胞一樣，為中國獲得了2022年冬奧會舉辦權感到振奮鼓舞。但作為業內專家，他明白我們還不能高興得太早。因為能否在幾年后成功舉辦北京冬奧會，要看中國人能不能解決一個核心技術問題——大面積造出冰狀雪來。

辦一場冬奧會最需要的是什么？正是冰狀雪。這是一種滑雪項目鋪設賽道的專用雪，堪稱“雪中貴族”。自然降雪的密度是每立方厘米0.05～0.15克，非常松軟;而冰狀雪的密度是自然雪的5～13倍，表面有一層薄的硬冰殼，似雪又似冰。用它鋪設的雪道，表面保持著結晶狀態，近似于冰面，能滿足國際賽事對雪道厚度、硬度、密度、表面溫度、雪粒徑、含水量等方面的要求標準。

但處于低緯度的中國，并沒有合格的冰狀雪。因為缺乏達標的專業賽道，我國的滑雪運動員也只能去國外訓練。中國想照搬以往冬奧會舉辦國的經驗，造出冰狀雪來，但國外又對此項技術實行了封鎖。而且當時很多的國內專家，甚至都沒有聽說過冰狀雪這個概念，怎么辦？

幸好作為業內“大拿”的秦大河，對冰狀雪是了解的。他知道那種雪不光純凈度高，似雪似冰，更可以助力高山滑雪運動員們，把滑行時速提升到140公里！而普通的自然降雪和人工雪，是遠遠達不到冰狀雪那一系列高要求的。

2016年，七旬老人秦大河臨危受命，開始研制屬于中國的冰狀雪。

從當年開始，一到冬季天冷的時候，秦大河就帶著團隊去東北和俄羅斯。常年在零下二三十攝氏度的冰天雪地里工作，采樣、化驗、研究、人工復制……一個個不眠的寒冬之夜，秦院士和他率領的團隊成員，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實現“冬奧會的用雪自由”上。

此外，作為中國著名的冰川學家，秦大河還聯手中科院位于蘭州的西北生態環境資源研究院，組建了以科研院所、冰雪高校、滑雪場和企業為主體的雪務保障攻關團隊，擔負起了造出“冰狀雪”的科研攻堅重任！

數年間，秦大河等科研骨干，硬生生把自己練成了穿行于冰天雪地中的野外工作者，每天工作十多個小時。因為長期在酷寒環境中作業，秦大河與團隊成員的手腳、臉頰和耳朵，都凍出了傷。那種脹熱又奇癢的感覺，經常把他們折磨得睡不好覺。

大家在野外考察期間，有時又不得不在暴風雪中行進。瘋狂的暴風雪打在臉上像刀割一樣，只能用頭套罩在臉上，露出兩只眼睛。一天下來，眼睫毛上掛滿了冰粒。衣服表面凍成了冰殼，回到帳篷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碎衣服外面的冰層，用火把衣服烤干。每天早晨醒來，第一件事也是用刷子把衣服表面結的一層冰除去。他們吃得很簡單，都是壓縮食品，食物單調加上體力消耗大，秦大河等人的體重都在下降，3個月下來，這位七旬老人瘦身十多公斤！

更令同事們心酸的是，有時候老院士晚上做夢都在咬牙喊：“我就不信了！中國冬奧會能申辦成功，還能造不出一條合格的冰狀雪賽道！”

此事在團隊中傳開后，所有科研人員都紅了眼圈，大家咬牙發誓，一定要締造出“國產冰狀雪”來，否則就無顏回家鄉了……

功夫不負苦心人。經過兩年多的技術攻關，無數次失敗的實驗，他們最終突破了這項艱難的人造雪技術。2019年，秦大河科研團隊從黑龍江實驗基地傳來了喜訊：中國第一條冰狀雪賽道，獲得了國際雪聯的認證！

中國人終于突破國際壟斷，從無到有地掌握了人造冰狀雪技術，真正實現了北京冬奧會的用雪自由。

在北京冬奧會圓滿閉幕前夕，國際奧委會把舉世矚目的“奧林匹克獎杯”授予了中國人民！與此同時，以秦大河為原型的話劇《極光》，也在他的家鄉甘肅等地上演，旨在讓世人銘記這位北京冬奧會的幕后英雄！編輯/張秋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