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千里搬救兵，百年之后覓身影

凌家俊　艾松濤

一百多年前，英國探險家沙克爾頓的探險船“持久號”（或譯為“堅韌號”）沉沒在南極洲威德爾海的冰層之下。一百多年后，一個代號為“Endurance22”的特別項目組將借助現(xiàn)代破冰船前往南極尋找“持久號”在冰層下的孤獨身影。

百年前的極地探險

20世紀初，世界似乎變得越來越小：數(shù)百年間無數(shù)探險家前赴后繼，已經(jīng)描繪出地球表面的大部分樣貌，只剩下包括南北兩極在內(nèi)的少數(shù)地方尚待人類探索。由于極端的天氣和危險的浮冰，直至今天，極地仍然是世界上最神秘、最荒涼的地區(qū)。

沙克爾頓和探險時代的許多探險家一樣，感受到了南極的召喚。1901年，探險家斯科特帶領(lǐng)“發(fā)現(xiàn)號”前往南極探險，年輕的沙克爾頓作為助手也參與了此次探險，此時的沙克爾頓夢想著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帶領(lǐng)探險隊前往南極。1909年，沙克爾頓實現(xiàn)了這個夢想，他帶領(lǐng)探險隊成功到達了當(dāng)時人類能夠到達的最南端——距離南極點僅180千米。回來后，沙克爾頓被奉為英雄，并立即開始了密集的巡回演講。

1911—1912年，挪威人阿蒙森和英國人斯科特先后登上了南極點，這是人類南極探險活動的一個里程碑。

雖然已經(jīng)有探險家到達了南極點，但沙克爾頓仍然渴望去南極探險，他萌生了“跨南極探險”的想法，并為自己設(shè)定了一個穿越南極大陸的計劃——從威德爾海到羅斯海（共3200千米）。

這次探險將是一次具有重大科學(xué)意義和歷史意義的旅程。

1914年，沙克爾頓和他的船員乘坐“持久號”出發(fā)前往南極大陸時，他們不會想到，這次探險之旅將成為歷史上偉大的生存史詩之一。

在船隊即將啟航之際，英國加入了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沙克爾頓立即準備讓他的船和船員為國家服務(wù)。然而，他收到了一封皇家海軍的電報——命令他繼續(xù)。

南喬治亞島是探險隊前往威德爾海的最后一個停靠港。南喬治亞島原本是一個無人居住的島嶼，當(dāng)時只有少數(shù)挪威人在其東側(cè)的捕鯨站工作。挪威人警告沙克爾頓，12月份威德爾海的冰層是特別糟糕的，而且當(dāng)年這些冰層向北延伸的距離比他們以往見過的更遠。盡管有挪威人的提醒，沙克爾頓還是堅持繼續(xù)探險。12月5日，南半球正是仲夏時節(jié)，沙克爾頓一行離開捕鯨站繼續(xù)向南前往威德爾海。

事實上，“持久號”在離港兩天后就遇到了浮冰，在接下來的6周，“持久號”穿過了1600千米的冰封海域，繼續(xù)艱難地向南航行。1915年1月19日，“持久號”周圍的浮冰被凍結(jié)，船被浮冰困在了威德爾海深處。

在接下來的9個月時間里，“持久號”一直被困在冰層中。隨著威德爾海的浮冰漂移，船離原定目的地越來越遠了。1915年10月23日，“持久號”出現(xiàn)了開裂的跡象，探險隊不得不棄船前往浮冰上生活。

1915年11月21日，“持久號”最終沉沒于冰層之下。探險隊員們只能長時間地在浮冰上扎營，28名探險隊員在浮冰上又生存了5個月。

1916年4月，浮冰開始破裂，沙克爾頓一行乘坐3艘小型救生艇，經(jīng)過5天時間，靠人力劃槳到達象島。象島上無人居住，遠離文明，不在任何已知的航線上，他們也無法發(fā)出求救信號，獲救的機會幾乎為零。面對這些情況，沙克爾頓只能另尋出路。

持久號

1916年4月24日，沙克爾頓帶著5名船員登上了一艘只有6.7米長的救生艇——詹姆斯·凱爾德號。為了加固這艘救生艇，水手們拆掉了另外兩艘救生艇，把部件整合了起來。他們能找到的最佳地點是1000多千米外的南喬治亞島的捕鯨站。

被困在象島上的船員

這是一場史詩般的遠洋航行。盡管有西風(fēng)的幫助，但是他們必須穿越世界上波濤最洶涌的海域，這一片海域被捕鯨船長們稱為“大墓地”。小小的救生艇在暴風(fēng)雨與驚濤駭浪中幾乎無法航行，“一葉扁舟”隨時有傾覆在冰海中的風(fēng)險。

1916年5月10日，經(jīng)過17天、1300多千米的航行之后，“詹姆斯·凱爾德號”幸運地到達了南喬治亞島西海岸，但捕鯨站位于南喬治亞島的另外一側(cè)，沙克爾頓他們必須穿越南喬治亞島全長41.6千米的冰川和雪山才能到達捕鯨站。

當(dāng)探險隊員們到達捕鯨站時，他們都已經(jīng)不能被認出來了——筋疲力盡、營養(yǎng)不良、頭發(fā)蓬亂、衣服破爛不堪。在捕鯨站恢復(fù)體力后，沙克爾頓開始四處尋求幫助，但由于浮冰，他們?nèi)务偦叵髰u都未能成功接回其余船員。

終于，在智利政府的幫助下，沙克爾頓借了一艘名為“Yelcho”的蒸汽拖船。

1916年8月30日，救援隊回到了象島，沙克爾頓終于見到了在島上度過了137天艱苦日子的同伴們。

1914年12月5日，28人乘坐持久號從南喬治亞島出發(fā);1916年10月8日，歷經(jīng)近700天，28人全部獲救生還。

“Yelcho”蒸汽拖船

沙克爾頓沒有完成穿越南極大陸的計劃，甚至沒有能夠踏上南極大陸。但他的行為讓人敬佩。沙克爾頓帶領(lǐng)27名船員進行了近兩年的旅程，穿越了移動的浮冰、危險的海洋和無人居住的島嶼邊緣，乘坐救生艇航行了1300多千米，穿越了波濤洶涌的海域和危險的冰川，這無疑是探險史上的一次壯舉。

一百多年過去了，冰封在威德爾海海底的“持久號”仍然是這一史詩的見證者。

“持久號”——難以找到的沉船

在“持久號”沉沒之時，船長弗蘭克·沃斯利使用六分儀詳細測量了沉船位置，并將其記錄在日記中。多虧了船長的記錄，我們才能確定“持久號”的位置（南緯68°39'30"，西經(jīng)52°26'30"）。然而，所有的尋找都失敗了。

雖然沉船的位置大約有3000米深，但這并不是尋找這艘沉船所面臨的主要困難，最主要的困難是浮冰。即使科學(xué)家擁有衛(wèi)星定位技術(shù)和能夠擊破厚冰的現(xiàn)代破冰船，發(fā)現(xiàn)“持久號”也是一項艱巨的任務(wù)。威德爾海的浮冰一直在順時針方向移動，它在不斷地碰撞、擠壓進入浮冰區(qū)的所有船只，這使尋找“持久號”的行動充滿了挑戰(zhàn)和變數(shù)。

2019年2月，南非破冰船“阿古拉斯2”號第一次嘗試到達“持久號”的沉沒位置，希望能發(fā)現(xiàn)沉船。破冰船和探險隊到達了沉沒位置并進行了大量的海洋作業(yè)。但不幸的是，由于技術(shù)上存在的困難和隨后的海洋設(shè)備丟失，“阿古拉斯2”號最終放棄了對“持久號”的搜索。

2022年是沙克爾頓去世一百周年，人們希望通過發(fā)現(xiàn)“持久號”的殘骸來紀念他。

2022年2月16日，南非破冰船“阿古拉斯2”號再次抵達“持久號”的沉沒位置。研究人員釋放了先進的水下機器人進行探索。這個水下機器人有能力到達距它的發(fā)射船160千米以外的位置，并傳回照片、視頻和調(diào)查數(shù)據(jù)。這意味著即使“阿古拉斯2”號本身無法到達沉船地點，探險隊也可以對沉船位置進行勘測。

“持久號”沉船

但歷史總是出奇地相似，負責(zé)尋找“持久號”的“阿古拉斯2”號在一夜之間因氣溫驟降而被凍結(jié)在威德爾海的冰層中，陷入了一百多年前與“持久號”同樣的窘境。但幸運的是，比起“持久號”，“阿古拉斯2”號擁有了更多的脫困方式，它配備了強大的動力和機械起重機，甚至還有可以在冰上燃燒的航空燃料。最終，“阿古拉斯2”號從浮冰中成功脫困并將繼續(xù)尋找“持久號”。

“持久號”是具有歷史意義的遺跡，已被公認為《南極條約》的紀念碑。我們期待能夠見到在南極海底沉睡了一百多年的“持久號”的真面目。

“阿古拉斯2”號破冰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