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情的引燃與失控

趙明

輿論有著強大的力量，可以被引燃，也可能失控。輿論的作用機理，可以用博弈論里共有知識和公共知識的概念來解釋。下面這個故事很好地說清了這兩個概念。

數學神童陶哲軒曾在網上出過一個題目：一個島上有100個人，其中有5個紅眼睛，95個藍眼睛，但他們不知道自己眼睛的顏色。島有規定：雖然每個人都能看到其他人的眼睛，但絕對禁止討論有關眼睛顏色的任何話題，一旦一個人知道了自己眼睛的顏色，他必須當天夜里到島上廣場上自殺。某天，有個旅行者由于不知道規矩，不留神說：“你們這里有紅眼睛的人。”到了第五天，村子里5個紅眼睛的人集體自殺了。

故事推算的邏輯是：假設島上人只有1個紅眼睛和99個藍眼睛。當知道村子里有紅眼睛的人時，紅眼睛立刻會想到：村子里其他人都是藍眼睛，那唯一的紅眼睛只能是自己，當天晚上，這個紅眼睛就會在廣場上自殺。假如村子里有2個紅眼睛A和B，和98個藍眼睛。當知道村子里有紅眼睛的人時，A就會想到：假如自己不是紅眼睛，那么B將看到99個人都不是紅眼睛，B立刻會知道B是紅眼睛且當天夜里就會自殺。同樣B也會這樣想。到了第二天，A和B都沒有自殺，這時他們會反應過來：村子里不可能只有一個紅眼睛。那么除了對方以外，另外一個紅眼睛的人一定是自己了。于是，在第二天晚上，兩個人就都會自殺。以此類推，故事中的5個人第五天就都會在廣場上自殺。

要思考的是：每一個村民早就知道其他人眼睛的顏色，也都知道村子里有紅眼的人，旅行者看似說的是無害的話，為什么卻有這么大的殺傷力？用博弈論中共有知識（Mutual knowledge）和公共知識（Common knowledge）概念，可以解釋這個問題。

共有知識：每個人都知道，但不確定別人是否知道，也不確定別人是否知道自己知道。

公共知識：不光每個人都知道，而且每個人都知道其他人也知道。

兩者之間的區別是：共有知識只包含了一條必要信息，即這項知識本身。公共知識包含了多條必要信息：這項知識本身和每一個人都知道所有人掌握了該知識。

陶哲軒的題目中，人們都知道島上有紅眼睛的人，但不知道其他人是否知道島上有紅眼睛的人，那這個“島上有紅眼睛的人”就是共有知識。當旅行者把這句話說出來時，所有人都知道了“村子里有紅眼睛的人”，并且也知道了其他人也知道“村子里有紅眼睛的人”，就變成了公共知識。

羅馬尼亞原最高領導人齊奧塞斯庫在中央廣場召開十萬人群眾集會，廣場某個角落突然有人喊出“打倒齊奧塞斯庫”誘發騷動導致了其政權灰飛煙滅。再比如，一只垃圾股票，大家都知道它是垃圾，但是大家不知道別人是不是知道它是垃圾，所以股票的價格可能還會很高。但是如果一篇報道說它是垃圾股，大家都清楚了大家都知道這個股票是垃圾，就不會有人再買它，價格就會瞬間跌下來。樂視當年的遭遇，就是一例。

圍觀不一定改變，但說出來一定會擾動。說出來的過程，就是在尋找共識、結成共識的過程。說出來的可能是正確的，也可能是錯誤的，但無論如何，他會在聽到的人心里種下一顆種子，生根發芽（當然，如果是完全扭曲事實，那種子會枯萎。大多數情況下，說出來的不好辨析，或辨析需要時間、知識）。有時，真與假還在“薛定諤的貓”狀態時，擠兌就已經發生了。比如銀行擠兌，資金擠兌，退貨擠兌等等。

易燃，是民間輿論場的特性;易爆，是官方輿論場的特征。被輿論席卷的名單上，曾經倒下過一串名字。最近其實也有例子，有家知名IT企業，就在經受這樣的考驗。

選自《國際公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