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神掌與偷笑神功

岳煒

·01·

笑笑門是武林中新近崛起的一個門派。

他們的“笑笑神掌”所有招式的名字都帶一個“笑”字，比如“笑口常開”“啞然失笑”“破涕為笑”“捧腹大笑”“皮笑肉不笑”，等等。而且，他們在施展這些掌法招式的時候，一定要配合相應的笑聲，才能使得“笑笑神掌”威力無窮，所向披靡。比如，施展“啞然失笑”一招的時候，就要在敵人不經意間笑出聲來，然后瞬間出掌，從而一招制敵。“笑笑神掌”共一百零八個招式，每一招都配合著一種獨特的笑聲。因此，每到大家一起練功的時候，方圓十幾里都能夠聽到他們此起彼伏的笑聲。于是，江湖人都說，笑笑門是天下笑聲最多的地方。

·02·

“不好啦！師兄——”大清早，笑笑門的二弟子可樂就沖進師兄開懷的臥室大喊大叫，像被狼咬了屁股一樣。

笑笑門掌門龍笑天半個月前下山辦事，至今未歸。臨走前，他把門中事務的管理權都交給了大弟子開懷。

開懷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瞪起眼道：“大清早的吵什么吵？！我正做夢啃雞腿呢！剛一張嘴，就被你吵醒了！出什么事了？”

“不好了，師兄！”可樂氣喘吁吁地說，“外邊來了個又黑又瘦的年輕人，用一種很奇怪的武功打傷了看門的忍俊師兄，現在正往里闖呢！”

“豈有此理！”開懷不等他說完，一下子跳下床，“走！去看看誰這么大膽，敢來找我笑笑門的晦氣！”

院子里，一個十六七歲的黑臉少年站在中間，七八名笑笑門的弟子在一旁照料受傷的忍俊師兄。黑臉少年一身青色衣衫，背上背著一個黑色的大包袱，赤手空拳，緊鎖眉頭，眼露寒光。

“哈哈！”開懷見他年齡不大，不禁大笑道，“娃娃，你是誰家的孩子，為何要來我笑笑門尋釁滋事啊？”

那少年不說話，突然展開雙臂，抬起右腿，擺開了架勢。

“你這是要來和我們比武嗎？”開懷問。

少年仍不答話，一蹬腿，左右揮拳，向開懷、可樂兩人撲了上來。

兩人大驚之下慌忙出掌，開懷使出“笑笑神掌”中的一招“啞然失笑”，可樂則使出另一招“破涕為笑”。

“呵呵！”“呃——嘿嘿！”兩人在出掌的同時笑出聲來。師兄弟們紛紛圍了過來，為兩人助陣。

那黑臉少年兩只拳頭被擋了回來，卻不氣惱，仍然左右騰挪，向前進攻。

開懷和可樂暗暗心驚，剛才一過招，他們便覺察到，這黑臉少年內力不淺。兩人對視一眼，一起使出一招“捧腹大笑”。

只見兩人以極快的速度將雙臂從上而下揮開，身體后傾，像是大胖子抱起自己的肚子一樣。就在這滑稽的動作中，兩人“哈哈”一聲大笑，同時以閃電般的速度向前推出雙掌！

“啪啪啪啪”，連續四聲巨響，那黑臉少年竟以更快的速度揮拳將開懷、可樂兩人的四只手掌擋了回去！

兩人不禁大驚：這黑臉少年到底使的是什么功法，竟然如此怪異！

眼見他再次揮拳進攻，兩人慌亂之下使出了“回眸一笑”“哄堂大笑”“皮笑肉不笑”等一系列招式，但始終無法抵擋黑臉少年一次次的進攻。而且，每一次和他交手，兩人都會感覺到自己的手掌要被他的拳腳吸過去一般。

漸漸地，兩人有點笑不出來了，掌力也隨之弱下來。就在這時，他們突然發現，黑臉少年背上的大包袱不知什么時候鼓了起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偷笑神功？”開懷和可樂暗自猜測。他們聽師父講過，“偷笑神功”的唯一武器就是一只大包袱！

他們對望一眼，隨即同時使出一招“付諸一笑”——可是，他們此刻的笑，比哭還難看！奇怪！不管怎么努力，他們竟然笑不出來了！

看來，這黑臉少年使的正是“偷笑神功”！他背上的大包袱，已經把開懷和可樂的笑統統收進去啦！

勝負已定，那少年臉上仍不見笑容。只見他迅速收起拳腳，后退幾步，沖著開懷和可樂一抱拳，轉身離去。

·03·

一番商量后，開懷和可樂決定，無論如何要在師父回來之前找到那個少年，想辦法奪回自己的笑。

于是，他們和其他三位師弟一起下山了。

經過四處打聽，他們來到了一個叫安平鎮的地方。鎮上的人說，小鎮往東走到盡頭，有幾座草房子，那里住著一群孩子。年齡最大的那個男孩，臉黑黑的，不愛說話，而且他還經常背著一個大包袱在小鎮的街上走來走去。

開懷、可樂他們一陣激動，連忙趕到了小鎮東頭。果然，這里有幾座簡陋的草房子，十幾個小孩子正在房前戲耍。那歡快的笑聲讓開懷和可樂羨慕不已——不管怎么努力，他們現在也笑不出來了。

“黑臉小子，你出來！”開懷喊道。

“快把我們的笑還給我們！”可樂大叫。

“出來，出來……”師弟們也大聲喊道。

不一會兒工夫，黑臉少年出來了。他的背上并沒有什么大包袱。

“快把那個包袱交出來！”

“交出來！”

“交出來！”

不管開懷他們如何叫陣，那少年只是瞪著眼站在那里，不說話。

開懷急了，一個箭步沖上來，沖著少年就是一掌！

少年往右一側身，避了過去。

這時，正在房前玩耍的小孩子們紛紛圍了上來。見開懷、可樂的師弟們一邊出掌一邊發出“嘿嘿哈哈”的笑聲，他們覺得很有意思，也跟著“嘿嘿哈哈”地學了起來。

被團團圍住的黑臉少年只是避讓，并不還擊。突然，“嘭”的一聲，三位師弟同時出掌，用一招“笑逐顏開”打在了黑臉少年的胸口！

少年連連后退，差一點跌倒在地。

見他還不求饒，開懷和可樂氣呼呼地攆開那些孩子，兩人一同躍起，使出一招“哄堂大笑”。四只手掌眼看就要打在少年身上——

“嘭”，一道從天而降的力量猛然間將兩人硬生生地拉了回來。兩人收腳不住，摔倒在地。

“哎喲！”“哎喲！”兩人呻吟著抬起頭——咦？居然是師父！

·04·

師父龍笑天捋著花白的胡須，呵呵笑道：“幸虧我來得及時，要不然你們可就闖下大禍嘍！”

“師父！”開懷說，“這家伙偷走了我們的笑！”

“哈哈！為師已經知道了。為師此番下山，就是來找他的。”師父說著，走到黑臉少年面前，伸手拉起他，又對弟子們說，“這少年的師父，是我的師弟，論起來，你們也是師兄弟呢！”

“什么？”開懷、可樂和三位師弟無不感到驚訝。就連那黑臉少年也是一臉錯愕。

師父說：“‘笑笑神掌和‘偷笑神功原本都是笑笑門的武功。兩種武功相生相克，互有長短。二十年前，我的師父，也就是你們的師祖，嫌這‘偷笑神功總是偷走他人快樂，有損我等俠義之名，且修習這門功法的人也會失去笑的能力，所以決定將這門武功廢黜，不再教授弟子。誰曾想，我的師兄，也就是你們的師伯偷偷習得了這門武功，跑下山去……”

“嗯，這事我們聽您說起過。”開懷點頭道。

“這些年，一直沒有師兄的消息。半年前，我才聽說師兄去世了，留下一個徒弟，是個聾啞人，就是這個少年。”師父看著黑臉少年說。

“什么？他是聾啞人？怪不得一直不說話呢！”開懷和可樂瞪大了眼睛。

師父繼續說：“于是我便下山尋訪，希望能把師兄唯一的弟子帶上山，使其重歸我笑笑門，傳他‘笑笑神掌，讓他做一個光明正大的俠士……沒想到，他竟然自己找到我們笑笑門，還偷走了你們的笑——”

“對啊！太可惡了！”開懷、可樂說。

“但是——”師父提高了聲調說，“那天我跟蹤他回到這里，才發現，他把偷走的笑全部給了這些失去父母的孩子們！這些孩子都是他收留的孤兒！”

“原來是這樣！”開懷、可樂恍然大悟。

“這些孩子小小年紀便沒了爹娘，過早地失去了歡笑。他知道笑笑門是天下笑聲最多的地方，便使出‘偷笑神功打上門去，為的就是用你們的笑來化解孩子們心底的傷痛。而他自己，卻一直生活在沒有歡笑的無聲世界里！”師父繼續說。

“看來是我們誤解他了，他不是壞人。”開懷、可樂他們向黑臉少年投去了歉意的目光。

黑臉少年見他們的神情溫和下來，也不再那么緊張了。

“就沖他這俠義之舉，我決定把他和這些孩子們都帶回笑笑門，從此，咱們就是一家人啦！”師父說完，轉頭看著黑臉少年。

黑臉少年盯著師父的嘴唇，似是讀懂了師父的意思，露出一臉感激之情。

“你長得這么黑，從此以后，就叫你‘嘿嘿吧！哈哈哈哈……”師父笑道。

于是，他們收拾行裝，一起返回笑笑門。

“師父，回去以后，嘿嘿和這些孩子都能擁有歡笑嗎？還有開懷師兄和我，還能和以前一樣笑嗎？”路上，可樂問。

“那當然了！”師父笑著說，“誰讓咱們笑笑門是天下笑聲最多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