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小鎮做題家的嘲諷是新時代的讀書無用論

蔣光祥

當一個人身份被打上了標簽之后，某種意義上，就代表著他的平庸。最近熱乎起來的“小鎮做題家”便似乎是這樣一種群體。小鎮做題家泛指出身于十八線小縣城或者鄉鎮，因為埋頭苦讀，擅長應試，取得了不錯的高考成績，從而考入以985、211為主的大學。但因為其本身的家庭背景、資源、眼界等問題，進入社會后難免遇到了生活的“毒打”，讓其中很多人用“小鎮做題家”借以自嘲自己除了做題之外，其它方面一無是處。這本是一種無奈的自謙、心酸的自嘲。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個詞居然異化成了一些人對寒門弟子的挖苦和嘲諷，說他們只懂做題，不懂變通，情商過低，為人處世不夠體面，等等。

筆者愚鈍，雖然也是來自小鎮，但讀書時離成為做題家尚有距離。但對身邊做題家同學有所見識并由衷地佩服，沒有比做題更公允的學科知識檢驗手段。對他們的毅力與恒心，今日竟成了被哂笑的對象，莫名大于不忿。這說明2022年了，讀書無用論，在一些地方仍然有市場，在一些人的心中仍然扎根。做題無用，似乎不讀書就有用？這一觀點對于尚無自我覺醒意識的未成年人來說，十分有害。大部分人捫心自問，自己昔日的初高中同學，除了少數家里“有礦”，當前所從事的職業與境遇，是不是與讀書時的努力正相關？更不用提一些年少輕狂，后來醒悟過來的同學：如果當初認真讀書，生活斷不至于現在這般境地。再者，小鎮做題家多為品學兼優，做題可以，別的方面也未必就差，哪里至于非白即黑？唱歌、跳舞、打球、玩牌，做題家們就沒有機會了嗎？只不過大多囿于家境，做題家們知道自己要把精力花在何處，并沒有心思，也沒有時間，更沒有錢去跟風。“何不食肉糜”者，缺的是對困難與貧窮最基本的共情。

小鎮做題家的自嘲，是因為自己沒有把學生時代的成功直接復制到后續職場的能力。眾所周知這一能力除了需要八面玲瓏，還需要人脈與資源，這對寒門學子來說，好比當初和富裕家庭的同學去比出國留學機會，去比各地旅游見識，本就身處劣勢。但你要知道，他們需要怎樣的努力和運氣，才能勉強站在這里去拼一個機會。即便自己努力的終點只不過是別人的起點，做題家們心知肚明。但艱難困苦，玉汝于成，做題家們身上的優秀品質，比如堅韌與剛毅，讓他們的未來并不需要別人過于擔心。上一代的做題家現在多是各個領域的專家與骨干，是家庭與家族的棟梁，這一代的做題家更是最富有生機和希望的群體之一，并且盡享過去十余年互聯網這一時代紅利。眼光放長遠去看，到底是名校出身的做題家們發展得好，還是并無真才實學，但八面玲瓏的人才能混得好，在很多行業并無定論，越是高端越是高階層的行業，顯然前者勝出的可能性更大。

小鎮做題家可以自嘲當年在宿舍走廊借光刷題到凌晨沒有用，可以開玩笑失業后要去賣肉，或是干保安，但外界斷沒有道理去對嘲諷他們安身立命的學習本領與勁頭。小鎮做題家一路走來，因為拼了命地學習上了好大學，因為在大學拼了命地學習謀得一份工作，靠的都是拼了命的努力，因為他們退一步就是山窮水盡，忍一時就會永難翻身。也正因為這種拼了命的努力，同時有這個國家和社會給他們所開辟的上升通道，讓他們可以不靠人情世故的捷徑，不屑八面玲瓏的機靈。這說明這個時代遠沒有達到一潭死水的程度，這個社會談階層固化也為時過早。當下仍有很多變革的行業，仍有很多新興的領域，這是留給小鎮做題家們最公平、最好的回報。

小鎮做題家們除了自嘲，也會在夜深人靜時感謝當年的自己。他們作為一個積極向上社會的基本盤，更值得尊重。因為這是知識改變的命運，知識不能改變命運的一天，才最可怕。（來源：證券時報網）

責任編輯/吳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