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狗和花貓

周瑩

唱首山歌給你聽

黃狗和花貓是一對好朋友。他們經常一起玩耍，一起奔跑，一起散步。池塘邊、田埂上、草叢旁，都留下了他們的身影。

春末的一天，黃狗睡醒了，起床去找花貓玩。可是，在他們平時集合的地方，并沒有見到花貓的蹤影。

“花貓，你在哪里呀？”黃狗大叫著。

沒有花貓的回應，黃狗著急了。

黃狗決定去尋找花貓。他走過田埂，越過溝壑，穿過草坪，鉆進竹林，跳過小溪，來到一片青翠碧綠的菜地旁。

黃狗圍著菜地轉了三圈，也沒有看到花貓。

“難道……花貓被人掠走了？”黃狗開始擔憂起來。

“不會。花貓那么機靈，肯定不會被掠走。”黃狗想了想，開始自我安慰。

又累又渴的黃狗來到小溪邊喝水。

“喂，黃狗，你在找花貓嗎？”一個聲音傳入黃狗耳朵里。

“是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黃狗抬起頭，望向樹枝。

樹枝上，山雀望著黃狗，正在微笑。

“我看見花貓了。他被一只野貓欺負，剛才躲在菜地里抹眼淚，現在可能已經回家了。”山雀拍打著翅膀說。

“啊？被野貓欺負了？你認識欺負花貓的那只野貓嗎？我想去找他算賬。”黃狗很激動。

山雀勸黃狗：“沒必要吧？冤冤相報何時了呢？再說了，一開始是花貓自己要和野貓一起玩的。你想想，到處流浪的野貓，哪個不是野蠻無禮的？和‘渣貓計較，會有什么好結果？依我看，你還是趕緊去看看花貓，安慰安慰他，這才是當務之急。”

黃狗覺得山雀的話有道理，于是一陣狂奔，來到了花貓家里。

“他一大早就出去玩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老態龍鐘的貓奶奶窩在沙發里說。

黃狗謝過貓奶奶，扭身向一棵大樹下跑去。那是黃狗和花貓經常一起玩耍嬉鬧的地方。

剛來到大樹下，黃狗就見花貓正從一旁的小路上走過來，無精打采的樣子。

“你的眼皮怎么腫了？你哭了？”

“沒有啊！我的眼皮本來就有點腫。”花貓回答。

“你被誰欺負了？”黃狗又問。

“沒有。”

“你的臉色不太好，趕緊回家吧！”黃狗拉著花貓說。

“沒事，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花貓極力掩飾。

黃狗帶花貓回了家，讓他坐在沙發上，遞給他一杯牛奶。花貓喝了牛奶，黃狗又從冰箱里拿出一個梨，遞給花貓。花貓接過梨，幾口就吃完了。

花貓躺在沙發上想休息一下。躺下后，他對黃狗說：“我累了，你給我唱首歌吧！”

“可我壓根兒就不會唱歌呀！”黃狗有些為難。

“隨便唱什么都行。你的聲音那么洪亮，唱起歌來一定很好聽！”花貓鼓勵黃狗。

“唱什么歌呢？”黃狗走來走去，卻想不起來一首歌的歌詞。

花貓望著他，眼神里充滿了期待。看到花貓的眼神，黃狗想要唱歌的心情更加急切了。

“汪汪汪……汪汪……汪……”黃狗仰起脖子，扯開嗓子，叫了起來。

“你為什么叫呀？”花貓問。

“我從沒唱過歌，得先練練嗓子。”黃狗說。

“汪……汪汪……汪汪汪……”說完，黃狗又開始練嗓子了。

花貓皺著眉頭，瞇著眼睛，心想：這聲音也太不好聽了。不過，花貓只是這樣想，并沒有說出來。他不想把這句話說出來，他不想讓黃狗傷心。

黃狗繼續練嗓子，花貓繼續等待。

過了一會兒，黃狗不再叫了。

花貓問：“你想好唱什么歌了嗎？”

黃狗搖搖頭，走到茶幾前，喝了一杯牛奶，吃了一個梨。然后，他推開書房的門，開始“嘩啦嘩啦”地翻書。

花貓沒說話，默默地看著黃狗。

黃狗翻完書，又走到大門外，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青山，做起了深呼吸，一下接著一下。

做完深呼吸，黃狗又來到院子里的核桃樹下，用兩個巴掌使勁拍打著粗壯的樹干。

“黃狗，你的手掌痛不痛啊？”花貓望著黃狗。

“我想找一首好歌唱給你聽。”黃狗繼續拍打著。

“我不想聽歌了，你別拍了。”花貓忙說。

“那好吧。我也好累呀，好想躺下睡一覺。”黃狗停了手，朝屋里走來。

黃狗躺在沙發旁的地墊上休息。花貓望著他說：“我來給你唱首歌吧！”

黃狗閉著眼睛說：“唱吧。”

“喵喵……喵……”花貓清了清嗓子，準備唱歌了。

黃狗四仰八叉地躺著，準備瞇一會兒。

“你先別睡呀，聽完歌再睡。”花貓提醒道。

黃狗睜開沉重的眼皮，望著花貓，花貓就唱開了：

眼看太陽過了河，

我扯住太陽的腳。

太陽太陽你莫走，

我有話兒對你說。

……

黃狗聽了花貓唱的山歌，立刻就笑了：“太陽還有腳？你幾時看見過太陽的腳？太陽有幾只腳？兩只還是四只？”

這時，窗外的山雀也笑了起來：“‘我扯住太陽的腳……我有話兒對你說……花貓你這山歌可真有意思……”

花貓扭頭看了一眼山雀，慢悠悠地問黃狗：“聽了這首山歌，你有什么感覺？”

“快笑暈了！”黃狗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我唱得好聽嗎？”花貓又問。

“不好聽……”黃狗嘟囔了一句。他的聲音雖小，但花貓還是聽見了。

“我唱得好聽嗎？”花貓沒生氣，而是昂起頭，問窗外的山雀。

山雀沒有回答，朝著天空亂叫了一陣。

“花貓，你回家后把這首山歌唱給你奶奶聽聽，好不好？”黃狗對花貓說。

山雀撲棱著翅膀，飛到了一根樹枝上，仰望湛藍的天空。

隨后，草地上起了一陣輕悠悠的風。山雀嘹亮的叫聲隨著風兒一起奔向遠方。風兒過后，花貓和黃狗的笑聲也飄出了窗子，開始在草地上空蕩漾。

想念的滋味

清晨時分，微風習習，樹枝搖曳，露珠欲滴。

黃狗獨自來到小河邊，坐在石頭上。他望著遠山，淚眼朦朧。

“嗚嗚……嗚……嗚嗚……”黃狗低聲哭泣著。

花貓貪睡。他醒來后，吃了點早餐，然后踱著方步走出屋子，去找黃狗。

來到黃狗家，花貓看見大門敞開著，屋子打掃得干干凈凈，被子疊得四四方方。但黃狗不在家。黃狗去哪里了呢？

“黃狗，你在哪里呀？”花貓高一聲低一聲地呼喚著黃狗，但沒有回音。

走過小路，邁過田埂，花貓四處尋找著黃狗。

“黃狗……黃狗……”一聲聲呼喚在山谷里響起。

穿過樹林，花貓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黃狗，你怎么坐在這兒啊？”花貓遠遠地問道。

河水“嘩啦啦”地流淌，黃狗顯然沒有聽到花貓的聲音。

花貓來到黃狗的身后，沒再出聲。

“嗚嗚……”黃狗依然哭泣著，一邊哭還一邊發出低低的聲音，“嗚嗚……奶奶……我好想您啊……”

花貓一下子明白了，黃狗是在想念他的奶奶。

花貓聽黃狗說起過，他的奶奶對他特別好，黃狗童年的快樂幾乎都與奶奶有關。奶奶做的南瓜花雞蛋湯特別有味道;奶奶給他買的衣服非常合適又好看;奶奶把熟透的李子掰開喂進他的嘴里……有奶奶心疼的日子，是溫暖的，也是幸福的。

一片樹葉落在水面上，隨波逐流。黃狗望向那片落葉，但雙眼模糊，看不清，便抬起手擦了擦眼睛。

“你不要緊吧？”花貓湊近些，小心翼翼地說。

“你怎么來了？除了你，還能有誰這么關心我呢？”黃狗知道是花貓來了，但他依然沒有回頭。

花貓知道，黃狗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哭紅的雙眼。

花貓站著，沒有動。

黃狗坐著，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花貓背對著黃狗坐下了。黃狗面對著小河，花貓面對著村莊。黃狗沒有說話，花貓也沒有說話。只有風兒輕輕地吹著，河水慢慢地流淌著。從河對岸的樹林里，偶爾傳來一兩聲鳥鳴。

黃狗和花貓，雖然背靠著背，但是他們卻心貼著心，彼此能夠聽到對方的心跳。

忽然，花貓站起身，跑到田埂邊，湊近一朵花，吸著鼻子說：“哇！好香呀！”

“是嗎？我也聞聞。”黃狗站起來，走到花貓身邊。

花貓迅速摘下野花，跳到樹上，坐在枝丫上，搖晃著手里的花。

“下來！”黃狗站在樹下喊道。

花貓一邊笑，一邊搖晃著腦袋：“你笑一個，我就下去把花給你。”

“呵呵……哈哈……嘻嘻……咯咯……”黃狗發出一連串怪笑。

花貓從樹枝上跳了下來，穩穩當當地落在黃狗面前，把手里的花遞給他。

黃狗搖搖頭，沒有接，好像又難過起來。

“要不我們賽跑吧！從這里跑到莊稼地旁邊的小路那兒，看誰跑得快！”花貓提議道。

“好吧。”黃狗點點頭。

花貓拿著花，轉身朝莊稼地旁邊的小路跑去。黃狗望著花貓奔跑的背影，并沒有動。

很快，花貓就跑到了小路那兒。

“你跑這么快干嗎呀？”黑鴨正好路過。

花貓放慢腳步，告訴黑鴨：“我是想轉移一下黃狗的注意力，讓他暫時忘記想念奶奶的憂傷。”

這時，黃狗已經跑來了，他遠遠地看見花貓和黑鴨說著什么，卻聽不清。

“不如我們一起去陪陪他吧。”花貓拉著黑鴨往回走。

見了黃狗，花貓把手里的花遞給了他。

黃狗接過花，放在鼻子下聞了又聞。然后，他們三個一起爬到了小河邊的大石頭上，并排坐下。

良久，花貓才說：“我們聊點什么吧。”

“聊點什么好呢？”黑鴨抬起頭說。

“隨便聊什么都行。你們說什么我都覺得非常好。”黃狗看著手里的白花說。這時，他的思念似乎已經沒有那么濃烈了。不過，他的眼睛還是紅紅的。

“要不我們一起唱首歌吧！”花貓提議。

“我不會唱歌呀！”黃狗和黑鴨異口同聲地說。

“那就玩躲貓貓吧！”花貓又說。

“躲貓貓不好玩！”黃狗還是不愿意。

怎么辦呢？花貓絞盡腦汁想著怎么才能逗黃狗開心。又想了一會兒，他說：“我想到了一個特別好玩的游戲。”

“什么游戲？”黃狗和黑鴨都望向花貓。

“猜謎語！”花貓故意提高了聲音。

黃狗和黑鴨都同意玩猜謎語的游戲。于是，他們商量好了規則：花貓出謎語，黃狗和黑鴨猜;猜中了就獎勵一顆白色的圓石子，猜不中就罰去小河里喝一口水。

花貓出了第一個謎語：“弟兄七八個，圍著柱子坐，只要一分開，衣服就扯破。”

“是什么呀？”黃狗和黑鴨都猜不出。

花貓扭身指著不遠處的一片菜地說：“就是那個。”

“哪個？白菜還是蘿卜？”

“大蒜。”

“啊？”黃狗很納悶兒，“怎么會是大蒜呢？”

花貓讓他們仔細想一想，“弟兄七八個，圍著柱子坐”是什么意思。黃狗和黑鴨想了一會兒，笑著說：“原來這謎語用了擬人的手法呀！”

黃狗和黑鴨喝完水，花貓說出了第二個謎語：“滿屋娃娃，圓圓腦瓜，出門一滑，開朵紅花。”

黃狗望著花貓。

黑鴨望著黃狗。

謎底是什么呢？他們都猜不出來。

“認真想一想！猜謎語，是需要動腦筋的。”花貓鼓勵道。

“是西瓜吧？西瓜是圓圓的腦瓜，摔破之后，里邊是紅瓤。”黑鴨猜道。

花貓搖頭。

那是什么呢？黃狗陷入了思考之中。

“難道是火焰？紅色的像花朵一樣好看的火焰？”黃狗說出自己的想法。

花貓依然搖頭。

猜了許久，黃狗和黑鴨說出的謎底五花八門，沒有一個是正確的。花貓沒辦法，公布了答案：“是火柴。”

“天哪！我怎么沒猜到！”黃狗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黑鴨拍著巴掌說：“好玩！猜謎語太好玩了！”

就這樣，花貓像位老師一樣，出了好多謎語;黃狗和黑鴨則安安靜靜地坐著，認認真真地聽著、猜著。

謎語猜完了，黃狗問花貓：“你怎么知道這么多謎語？”

“有一次我見一群小朋友玩這個游戲，就一直在旁邊認真地聽，所以全記住了。”

黃狗向花貓投去敬佩和欣賞的目光。

天色晚了，黑鴨順著小河朝下游的家游去。花貓和黃狗目送他離開后，依然坐在小河邊。他們看著河水，說著知心話。

在花貓的陪伴下，黃狗已經徹底從想念親人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們兩個一起憧憬美好的明天，暫時忘記了思念的憂傷。

寫給豬獾的信

黃狗有個小小的心愿，就是給住在山谷那邊的豬獾寫封信。豬獾曾是黃狗患難與共的朋友。

花貓并不知道黃狗的這件心事。

傍晚時分，夕陽的余暉灑滿了山谷。西邊的山峰好像披上了一件金黃色的紗衣，清秀而飄逸。

黃狗走過一片荒草地，站在小山梁上，朝山那邊眺望。山那邊，是豬獾的家。豬獾的媽媽生病了，所以豬獾哪里都不能去，要一直在家照顧媽媽。看了一會兒，黃狗從書包里掏出筆和本子，開始寫信：

親愛的豬獾：

不知道你現在過得好不好，我很想念你！但是由于各種原因，我現在沒有辦法去看望你。我知道，你也不能來看望我。那就讓我們彼此在心里想著對方吧！如果能夠收到你的回信，那就太好了！

你的朋友：黃狗

一陣微風吹過山梁，黃狗把自己寫完的信念了一遍。

“這寫的是什么啊？”黃狗覺得自己寫得很不好，一生氣，把紙撕下來，扯成了幾塊，丟在地上。

這時，花貓來找黃狗了。“你在干什么呢？”他問。

“我，我沒干什么。”黃狗支支吾吾地說。

“我看你好像寫了什么。是在給我寫信嗎？”花貓來到黃狗身邊，撿起地上的紙片，拼在一起。

從拼湊出的字里，花貓看懂了信的內容。

“寫得很好啊，為什么要撕掉呢？”花貓問。

“我覺得寫得不好，特別不好！”黃狗很沮喪。

花貓坐下來安慰黃狗：“你別急！我們來商量一下，這封信到底要怎么寫。”

黃狗說，這封信要寫得非常詳細，該問的問題都要問到，要“面面俱到”。花貓卻說，這封信應該寫得簡潔一點，能夠表達出自己的心意就足夠了。

最終，他們誰也沒能說服誰。

第二天早上，花貓來到黃狗家，看到黃狗正沮喪地坐在椅子上。旁邊的垃圾桶里滿是揉成團的信紙。

見花貓來了，黃狗沮喪地說：“我真笨，連封信都寫不好。”

“別這么說自己。寫封信，又沒有什么標準，不像考試那么嚴格。只要抒寫出自己的真情實感，就很好。”花貓勸道。

在花貓的鼓勵和安慰下，黃狗的心情好多了。他們坐在書桌前，繼續商量怎么給豬獾寫信。

千言萬語，萬語千言，到底應該對豬獾說些什么呢？黃狗依然很犯愁。

花貓建議說：“要不還是出去寫吧！也許看著藍天和白云，就有了寫信的靈感。”

他們來到河邊的草地上，坐在核桃樹下的石墩上寫信。

鳥兒叫，河水淌，清風吹，黃狗還是不知道信該怎么寫。

“無論寫什么，豬獾都會看得懂的。”花貓繼續安慰他。

黃狗點點頭。

這時，風把一股味道吹進了花貓和黃狗的鼻子。他們扭頭一看，不遠處的石縫里，生長著一些魚腥草。那些小小的白花，像暗夜的星星那樣，皎潔又明亮。

花貓突然一拍腦門：“魚腥草是治病的草藥，有清熱解毒、消炎殺菌的功效。你不要寫信了，就給豬獾寄一棵魚腥草過去吧！好朋友心有靈犀，他收到后自然會明白你寫信的意圖。”

“一個字都沒有的信？一切盡在不言中？太有意思了！真是一個好點子！”黃狗高興地蹦了起來。

于是，黃狗在信封里放了一張白紙，白紙上一個字也沒有寫，只是夾了一棵魚腥草。他想，豬獾看到這棵魚腥草時，一定會想起他們曾經一起在山谷里玩耍的美好時光，也一定會明白自己的心意。

黃狗把沒有字的信交給了山雀。山雀扇動翅膀，飛向了山的那邊。

看著山雀遠去的背影，花貓說：“那封信雖然沒有一個字，卻代表著一顆真誠的心。那棵新鮮的魚腥草，在無言地訴說著你對他深深的牽掛。”

黃狗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時，花貓覺得，豬獾不僅是黃狗的朋友，也是自己的朋友了。花貓想，等時間合適時，一定要和黃狗結伴而行，翻山越嶺去看望老朋友——豬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