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明


我是一座會走路的房子。
哦,對了,我也會講話喲。
我是一座與眾不同的房子。
那天,我接到了一個命令——出去走一走。
“去哪兒走一走?”我問。
“隨便,你愿意去哪兒都可以。”命令者說。
那太好啦!
我早就盼著出去看一看了,老在一個地方待著真沒意思。這也是我與其他房子不一樣的地方。
驕傲?
如果這是驕傲,那我就是這么驕傲。
于是,我出發了。
許多人盯著我看。他們覺得我好奇怪。
甚至還有人說我是妖怪。
有幾個孩子一直跟在我身后跑。有一個膽大的孩子還想摸一摸我的身體,這種觸摸我現在還不習慣。
我邁開大步把他們甩掉了。
我碰到了一只老鼠。
我們簡單聊了幾句,他說了他的苦惱——住在一個洞里,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人類總是那么恨他……最后他說,他想到我這座房子里來住。
我同意了。
我問:“人類為什么那么恨你?”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發誓!”他看著我,一對小眼睛瞪得像綠豆一般。
于是我不再問了。
他帶著一大家子老鼠鬧哄哄地住了進來。這與他一開始說的一只老鼠入住的區別可太大了,但我沒有拒絕。
漸漸地,我發現不對勁。
他們把我家翻得亂七八糟,吃過飯后不洗碗筷,臭襪子臟衣服扔了一地,還隨地大小便。臭不可聞!
更過分的是,老鼠還偷看了我的日記。
太沒教養了!我似乎明白人類為什么要恨老鼠了。
于是,我把他們趕了出去。
“為什么呀?你不能這樣。我們是客人!”老鼠覺得很委屈。
“你們這樣的客人我不歡迎!”我“嘭”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我走了,身后傳來老鼠老婆的罵聲:“你這個破房子死去吧!”
好惡毒呀!
走了很長一段路,我的心情才平復下來。
一個眼睛眨巴個不停的人追上了我。
“哥們兒,和我合作做生意吧!”
我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你會懂的。”他說,“反正少不了你的好處。你看我像是壞人嗎?”
他滿臉燦爛的笑容。我一時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壞人。
“那我們就走吧。你總不至于是個膽小鬼吧?”
“走就走。我才不怕哩!”我當然不愿意別人說我是膽小鬼。
他把我帶到一個大富翁那里。
大富翁的肚子像半個皮球,他嘴里叼著一根雪茄,頭仰得老高,看到我,眼里放出光來。他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
他們彼此嘴巴對著耳朵說話,嘰哩咕嚕,我聽不清楚他們說什么。
后來,大富翁把一大沓鈔票給了眨巴眼。
就在眨巴眼流著涎水數鈔票時,我明白了——他是要把我賣給那個大富翁。他們這是把我當傻瓜?
我很生氣,想要譴責他們,但我看到大富翁身邊有好幾個持槍的保鏢。他們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我不想受傷。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撒腿逃跑。
大富翁和眨巴眼開著跑車來追我。大富翁的保鏢們坐在另一輛車上緊隨其后。
我跑得非常快,一溜煙兒把他們甩得老遠。
我累了,于是就站住腳休息。
路邊有一棵大樹,枝繁葉茂。樹枝上,小鳥上躥下跳,吱吱喳喳唱著叫著,很是熱鬧。
我聽了一會兒它們的叫聲,低頭時才發現濃蔭里有間矮小的房子,旁邊整整齊齊堆碼了不少硬紙板、廢銅爛鐵和瓶瓶罐罐。
一個老爺爺從小房子里走出來,看了看我,說:“你一定走了很多路吧?身上臟兮兮的,我給你沖個澡吧?”
我猶豫了一會兒,答應了。
老爺爺握著一根軟軟的水管給我洗了個熱水澡。真舒服呀!
從我身上流下的水由濁變清,它們流進一條小溝,與溝里的水匯聚在一起,向遠處緩緩流去。
我打了個哈欠,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我害怕了——我的能源快用完了,必須趕緊充電,否則我就只能一直睡覺了。眨巴眼和大富翁如果追上來,我也就只能任他們擺布了。
我指了指身后的插座,說:“老爺爺,請趕快幫我充電。”
老爺爺找出一根很長很長的電線,走到不遠處的一戶人家,和對方商量了一番,那家人同意將電源借給我了。
電來了!
電線插頭插在我身后的插座上。電流帶著幾分讓人微醺的酥麻感迅速充盈體內。一會兒,我就感到渾身都是力氣了。
“謝謝!”我連聲說。
“不用謝,只是舉手之勞。”老爺爺把電線收了起來。
“你忙你的去吧!我也要干正事了。不能老閑著。”他用一根扁擔挑起兩個破籮筐,顫顫巍巍地站起身。
我問:“您這是要去哪兒呀?”
“我去撿一些廢品賣。這樣才能維持生活。”他走路的樣子有些蹣跚。
我想了想,說:“您不用撿廢品了。”
“不撿?天上能掉下來餡餅?”老爺爺停下腳步,但扁擔還壓在肩上。
“差不多吧!”我說。
“房子,我可沒有時間和你開玩笑!”他有些不高興了。
“老爺爺,我發誓我沒有跟您開玩笑。”我看了看他,“您愿意和我做朋友嗎?”
老爺爺說:“我們不已經是朋友了嘛!”
我說:“那就請您住進來吧!”
“住進來是什么意思?”
我說:“住進來就是住進來的意思。”
老爺爺把扁擔和籮筐放下,猶豫了一會兒,走進房子。他驚喜地說:“這座房子真是太好了!”
“那您就住進來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說。
“真的?不是做夢?”他有些不相信。
我趕緊說:“我向您保證,不是做夢。如果騙您,那我就不是房子。”
不是房子,我是什么?
你不知道?
呵呵,我肯定還是房子呀!
我這里什么都有。
床、桌子、椅子、櫥柜、洗衣機、全能醫療器……最關鍵的一點是,還有一臺食品制造機。這也是我有底氣讓老爺爺不用干活就能享福的原因。他辛苦了一輩子,完全有資格享受這個待遇。這是我做出的判斷。
有了這臺食品制造機,你只要對著它說出你想吃的東西,它馬上就能給你制造出來。一點兒也不吹牛。
我對老爺爺說:“您現在最想吃什么東西?”
老爺爺想了半天說:“一碗肉絲面吧!”
“再說幾樣吧!一碗肉絲面也太簡單了。”
“不,不,那樣太浪費了。一碗肉絲面就足夠我吃了。吃多了,對身體也不好。”他一個勁兒地擺手,看得出他還是有點不相信我的話。
一會兒工夫,一碗熱氣騰騰的肉絲面就出現在了他眼前。
老爺爺愣了好一會兒才端起碗,他用鼻子嗅了嗅,一低頭,淚水就從他的眼眶里溢了出來。
我有些不解:“您怎么哭了?”
老爺爺抽出一只手抹了抹眼睛:“我這是高興呀,我太高興了。不瞞你說,我已經好久沒有吃過肉絲面了。”
“只要您喜歡,隨時可以吃。”我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老爺爺吃起了面。
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是那個給我下達命令的人。他問:“你找到朋友了嗎?”
“找到了,找到了。”我把這兩天遇到的情況都向他匯報了一遍。
他說:“其實你的表現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有一架微型飛碟一直跟著你。現在我讓它下班了。”
我一抬頭,果然看見一個酒盅大小的飛碟正急匆匆向遠處飛去,敢情它一直在監視我呀!
這個聲音又說:“現在我通知你,你已經通過了測試,成績優秀。你可以正式工作了,以后要好好為老爺爺服務呀!”
“沒問題。”我說。
這個下達命令的人就是我的爸爸——W博士。
我是他設計制造的智能房子,編號ZHNFZ-001。聽W博士說,我的弟弟們將陸續被制造出來。
我期盼著有一天能與他們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