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版”之火箭 《EVA》

GET成就：真正實現“電影化”的動畫系列

TOP戰績：《新·福音戰士劇場版：終》102.8億日元（日本票房）

《福音戰士劇場版：Air/真心為你》豆瓣評分9.5（口碑）

劇場版之“光”

“神作”完結

“EVA之夏”

2021年3月8日，《新·福音戰士劇場版：終》上映。首映當天，日本最負盛名的“動漫圣地”秋葉原數百家商鋪集體歇業，門口放著一系列主題相似的告示：抱歉，《EVA》觀看中——在向來守序嚴謹的日本社會，堪稱奇景。據悉，僅在當天，《終》觀影人次便突破60萬人，斬獲8.03億日元的不俗票房，創下自《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以來，日本市場最佳首日票房成績。要知道，這一天還是工作日。《終》上映不到三周，累計票房達60億（日元），而在兩個月后，《新·福音戰士劇場版：終》已超過百億的戰績，位居整部系列作品的頂點，也順利稱霸2021年日本票房榜。

從1995年播出TV版至今，《新世紀福音戰士》（以下簡稱《EVA》）已經過去27年，而它也足足火了27年。動畫播出后，TV版LD（DVD的前身）銷量超256萬張，Film Book總銷量達到360萬部。這還只是TV版播出后，1995年10月到1997年夏天的成績。而在1997年第一部劇場版《真心為你》上映時，《EVA》便已然掀起了一股觀影熱潮——上映前一天影院外就已經人山人海地排隊，形成名副其實的“EVA之夏”。這樣的觀影現場，一直持續到《新·福音戰士劇場版：終》——《EVA》六部劇場版，皆是“一票難求”。而《EVA》系列的豆瓣評分，也坐實“神作”之名：TV版+六部劇場版，只有《Q》以8.4位于9分以下，其余五部皆在9分之上，即便是衍生短片以及小故事，也都保持在9.4的水平。《EVA》之名，某種程度上代表了“日本動畫品質之巔”。

傳說中的“人類補完計劃”

其實，《EVA》的劇情簡單來說，就是人類對抗“使徒”來襲的故事。使徒——一種不明生命體，《EVA》的導演兼編劇庵野秀明腦洞極大，在他的描述中，使徒形態各異、體型巨大、能力不同——最大的與地球相當，最小的可以到分子級。比如第五使徒：雷使徒，它完全就是一個幾何體，看不見摸不著;再比如第十五使徒：鳥使徒，其全身發光，外型似鳥，在衛星軌道上以精神波的方式攻擊;再比如水使徒，能夠輕松捏爆導彈核彈……對于這樣一個個不可思議的敵人。地球上的常規武器，在他們身上幾乎無效。為此，人類制造出了一種“泛用人形決戰兵器”，這就是“EVA”。乍一看EVA就是像高達一樣的戰斗機器人，其實不然，它們是全身覆蓋裝甲的使徒“克隆體”。而能夠自由駕駛這些克隆體的人，被稱為“適格者”。在動畫中一共有五位適格者，故事主要圍繞前三位展開。凌波麗，駕駛“EVA零號機”。性格冷漠，少言寡語，無口無心無表情，可謂“三無少女”的鼻祖;明日香，“駕駛EVA二號機”，傲嬌少女，刁蠻跋扈，目中無人，熱愛逞強，處處都要顯示出自己的優秀，但是驕傲只是她的偽裝;第三適格者，便是我們的“大男主”碇真嗣，駕駛“EVA初號機”，性格內向，自卑、時常懷疑自我存在的價值，完全不像是個能扛起守衛地球大任的角色。

“對人生感到無望，但又肩負拯救世界的重任。”這種當時看來在劇情和人物設定上的“非主流”，一開始的確引來不小的爭議。而就在人們都以為這是一部如同《高達》系列一般熱血機甲動畫之時，整個故事越來越“玄幻”，還包含著許多宗教隱喻：在傳統的“打怪獸”的主線背后，竟然還藏著另一條暗線，也就是大家最后熟知的“人類補完計劃”——其最終的目的是讓人類“擺脫軀體的束縛”，全部回歸為LCL（生命之水），說白了，就是世界毀滅，人類滅絕。

使徒要毀滅世界，人類自己也要毀滅世界，到處都是“惡人”，早在上世紀90年代，如此前衛的設定讓很多觀眾一時難以接受。以致TV版播出很長一段時間內收視率都十分低迷。一直到最終的25、26集，《EVA》才開啟“封神之路”。大量的心理獨白，大段的重復臺詞。甚至還放出手繪的設計稿，以及動畫腳本。導演用意識流的方式，給大家留下了一個無比晦澀難懂的結局。伴隨爭議結束的《EVA》，卻反而引起了全世界粉絲的熱情解析與探索。動畫完結，但對EVA的討論卻從沒停止過。就連庵野秀明也曾吐槽過：“《EVA》的成功很奇怪——它是因為所有角色都‘病得不輕。”1997年，兩部劇場版《真心為你》和《死與新生》上映。既是補全了TV版缺失的故事，也是讓EVA的故事暫時畫上一個句號。

封神之作的步履

《EVA》對于日本動畫產生的影響是極具革命性的。在日本動畫歷史上，總共有三次影響巨大的沖擊。第一次是1968年，手冢治蟲《鐵臂阿童木》的熱映——標志著日本獨有的低成本電視動畫體系的形成;第二次是1979年，富野由悠季《機動戰士高達》的熱播，這是日本動畫由子供向（面對兒童），往青少年為主體的方向轉變;第三次就是1995年的《EVA》——它促發了大量實驗型表現手法，在主流動畫中運用，并標志作為亞文化的動漫“御宅”群體，正式被社會認可，登上大眾舞臺。

上世紀90年代，日本剛剛告別了泡沫經濟最后的輝煌，一夜之間，無數人優渥的生活化為過眼云煙，整個日本社會陷入一片死氣。大批失業的年輕人感到未來無望，生命失去意義，“如何在災難中繼續人生”，成為當時全社會急需解答的問題。再加上當時不少動畫從業者紛紛轉向游戲行業，日本動畫可謂是前景堪憂。《EVA》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以前所未見的動畫風格和想象力，徹底引發了動畫行業的劇變。它在主題和氣質上擊中了當時青少年的心理狀態，動畫的主角們不再是陽光、熱情、充滿勇氣的熱血少年，而是一個個有著嚴重心理問題的“慘綠”少年（指頹廢陰郁）。雖然故事仍然是以宏大的對抗外敵、拯救世界為骨架，但困擾主角的煩惱和焦慮卻是與現實中的年輕人無異，包括原生家庭的壓力與刺激、自我厭惡、社交障礙、情感閉塞等。此外，使徒的出現也被人們看作是現實中的天災人禍，象征著社會秩序的崩壞，以及舊認知體系的徹底顛覆——動畫通過各種隱喻，暴露了彼時日本青年對精神信仰的缺乏，并依靠赤裸裸的心理描寫，叩問著觀眾的內心。

除了氣質上的“顛覆”，《EVA》在手法上的創新精神，也極大地激勵了原創動畫產業的復興。比如動畫中出現了很多極其大膽的分鏡設計，至今仍被動畫迷津津樂道的“電梯鏡頭”也在此出現：綾波麗與明日香相錯而站，沉默了一分鐘之久——其中僅有幾秒動態，其余都是靜止畫面。這段現在看來很偷懶的做法，卻讓動畫真正有了某種“電影視覺”。以至于在后來的《刀劍神域》《最終幻想》等作品里，都能看到戲仿與致敬;再譬如“人物間幾十秒的對視”、“司令碇源堂光張嘴不出聲”、“真嗣駕駛初號機捏住渚薰持續64秒的定格畫面”……“名場面”在《EVA》頻頻涌現，這種在當時頗有些另類的“意識流”表現方式，卻讓動畫與電影的界限，慢慢變得模糊且交融。

而在動畫內容之外，EVA最大的貢獻還在于革新了整個行業規則——開創了制作委員會模式。在此之前，日本動畫從業者非常辛苦——想要制作動畫，就需要拿著企劃案去拉贊助，贊助資金一部分給動畫制作公司，另一部分交給電視臺購買時間檔。這種方式下，所有風險全部由動畫制作公司承擔，因此原創動畫很難出頭。當初，庵野秀明制作《飛躍巔峰》時，最終話由于經費不足直接播出原畫稿，這時一位名叫大月俊倫的人出現了。他牽頭成立了一個“EVA制作委員會”，負責召集投資，同時還明確了作品的版權歸屬，包括周邊產品、CD發行、國際發行等。這樣一來，動畫制作公司所面臨的資金風險大大降低，繼而可以專心制作動畫。相應的，各種動畫周邊產品也如雨后春筍般涌入市場。“EVA”之名，其實正是致敬大月俊倫和他的制作組織。由此，日本動畫產業迎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制作委員會的模式也一直沿用至今。

劇場版之“影”

“人類騙錢計劃”

重制動畫的“罪”與“功”

但大家都沒有想到的是，在大獲成功的兩部劇場版之后，庵野秀明在2006年重啟了《EVA》，并陸續推出了四部劇場版：序——破——Q——終。新劇場版是舊TV版另一種形式的翻拍——角色相同，故事走向卻并不一樣，網友口中的所謂“人類騙錢計劃”，由此而來。但即便如此，無數粉絲還是心甘情愿被騙，畢竟新劇場版明顯“有錢”了，庵野索性重做了原來的數場戰斗，肉眼可見的“經費在燃燒”。但就劇情來看，《序》的確是tv版1至6話的改編作品，《破》是7至19話的劇情改編，到了《Q》則是全新的劇情展開。而隨著《終》的上映，“人類補完計劃”依舊是個見仁見智的“謎”，不過《EVA》的故事也算徹底完結。庵野秀明因此被粉絲調侃，“終于可以去拍夢想中的《奧特曼》了（他就是新版真人化《奧特曼》的導演）”。

重啟版《EVA》，可謂一個名副其實的“動畫電影”系列，庵野秀明仿佛以此向“動畫”告別，順便正式開啟“電影”之路。日本動漫評論家甚至悲觀地預言：《EVA》的完結象征日本動漫黃金年代的結束——《EVA》留給觀眾的，絕不僅僅是簡單的動畫。除去肉眼可見的炫酷外表，《EVA》的內核可謂深刻雋永，即便到了2022年，它給觀眾留下大量隱喻去解讀，將“補完”的選擇交到觀眾手中。其實，正是從《EVA》開始，人們才意識到動畫也可以講述嚴肅的主題：宗教學、心理學、意識流、后現代……其蘊含的元素之多，以至于幾十年來，粉絲們依舊樂此不疲地討論著其中的各種隱喻，“綾波麗的微笑意味著什么？”“明日香的童年究竟發生過什么？”“渚薰到底是什么？”“為什么結局時讓一群人圍著真嗣鼓掌？”……在劇場版《真心為你》里，庵野秀明索性直接放上了許多實拍畫面，繁忙街道上的人群、獨自工作的身影，配上聲優的畫外音，似乎在喚醒所有試圖逃避現實的人們——他用這樣的方式，讓觀眾們不要再躲在自己的避風港中，勇敢面對這個世界。“打開心壁，坦誠相對”，就像每部《EVA》劇場版結尾的那首經典老歌《Fly me to the moon》中所唱：你是我永遠的渴望，是我景仰與愛慕的一切，請真心對我說：我愛你。（文 不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