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維的圍城

嚴學鋒

2022年7月21日，國家網信辦對滴滴公司處以80.26億元罰款，對公司董事長兼CEO程維、總裁柳青各處100萬元罰款。正直是企業以及董監高的生命線。長期以來，合作、正直等字樣寫入滴滴的價值觀。然而，說的和做的嚴重背離之下，企業和企業家犯了重大錯誤，甚至難免會遭遇被市場所淘汰的顛覆性風險。非常時刻的程維，如何突破道德倫理的圍城？

上梁不正？

長期宣揚正直的滴滴，卻在正直上犯了大錯，且知錯不改。

滴滴《2017企業公民報告》中稱，公司擁有一流的技術人才，“正直、成長、多元的文化深植我們內心”;價值觀為創造用戶價值、數據驅動、合作共贏、正直、成長、多元：此價值觀長期體現在官網。滴滴通過“陽光小桔人”評選活動獎勵誠信正直、廉潔自律的行為：2019年上半年4名員工入選。

創始人、董事長往往是企業價值觀的主要塑造者。1983年生于江西的程維曾賣過保險、打工足療店、任職阿里巴巴，2012年創建網約車平臺滴滴。以數十萬元起步，滴滴終成行業龍頭，2016年的富豪榜上，程維身家120億元。2015年，柳青任滴滴總裁，被程維稱作正直、真誠的人。2019年，程維稱做企業跟做人一樣應該誠實守信，堅定做一家誠信正直的企業。

2018年5月，鄭州一空姐坐滴滴順風車被司機殺害。滴滴聲明稱在這件事情上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會全面徹查各項業務，避免類似事件的發生。然而，3個月后類似事件再次發生。據媒體報道，程維在內部信中寫道，自己很自責，一切問題都是管理者的問題，事件首要責任在他，責無旁貸。他內心也在反思：滴滴到底有沒有價值觀，是不是一家只顧利益，漠視安全、逃避責任的黑心企業？

確實，如果董事長、總裁不正直，企業離黑心企業不會遠。

2022年7月21日，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依法作出網絡安全審查相關行政處罰的決定。經查實，滴滴全球股份有限公司違反《網絡安全法》《數據安全法》《個人信息保護法》的違法違規行為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情節嚴重、性質惡劣。對滴滴全球股份有限公司處人民幣80.26億元罰款，對滴滴全球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兼CEO程維、總裁柳青各處人民幣100萬元罰款。

國家網信辦認為，滴滴違法違規行為情節嚴重，應當予以從嚴從重處罰。如，在監管部門責令改正情況下，仍未進行全面深入整改，性質極為惡劣;違法行為從2015年6月持續至今，達7年;通過違法手段收集用戶剪切板信息、相冊中的截圖信息、親情關系信息等個人信息，嚴重侵犯用戶隱私，嚴重侵害用戶個人信息權益;違法處理個人信息達647.09億條，數量巨大，其中包括人臉識別信息、精準位置信息、身份證號等多類敏感個人信息。企業存在嚴重影響國家安全的數據處理活動，以及拒不履行監管部門的明確要求，陽奉陰違、惡意逃避監管等違法違規問題。

厚德載物

背離誠實信義的遠不止滴滴程維。近年來，大量企業董監高因違規被追責，其間原因種種，“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謀大，力少而任重，鮮不及矣”。尤其是，仿佛正直成了企業及其董監高的稀缺素質，這極不合理。

董監高作為決策層，是企業的關鍵少數。尤其是主要負責人，特別是集創始人、主要股東、董事長、CEO一體者，往往大權在握，被視為“一把手”，扮演企業靈魂人物的角色，對企業命運有重大影響。對其德能勤廉績的素質要求自然要高。“君子以厚德載物”，正直是道德之本，企業家若想成就卓越，正直的標準自當從高。

2019年，騰訊公司發布新的價值觀“正直、進取、協作、創造”，稱公司堅持傳承正直的價值觀，就是鼓勵員工繼續“堅守底線、以德為先，坦誠公正不唯上”。2020年，騰訊董事長馬化騰撰文稱，在公司的價值觀里正直最基本;正直是一種信仰，也是規則和底線;堅持正直，是因為相信這樣做是好的、對的，不是為了“成功”;對正直的堅持，吸引了一批秉持同樣價值觀的同路人，也幫助公司自省、反思與向善，這是騰訊一路走來的基石。

長和大股東李嘉誠認為，一個有使命感的企業家，在捍衛公司利益的同時，更應重視以努力正直的途徑謀取良好的成就，正直賺錢是最好。

曾擔任中國建材及國藥集團董事長、現任中國上市公司協會會長的著名企業家、管理學家宋志平認為，如果企業人沒有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企業是做不好的。本領不一定要很大，關鍵是人心要正，要有健全的人格，才能做好企業，不然最后可能引導大家把企業做崩盤。

他律為先

至誠無息，至誠無妄。古人云，“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也就是說，只有堅持至誠原則，才能充分發揮自己善良的天性。能夠充分發揮自己善良的天性，就能感化他人、發揮他人的善良天性。

整體來看，除了企業家自律自省，推動資本向善還需采取一些有力舉措。

例如，健全法治環境，加強對董事長、CEO等關鍵少數的外部監督，讓德行俱佳的優秀企業家得到市場、社會的尊重，淘汰那些德不配位的企業負責人。再如，真正做實公司治理，讓治理架構切實發揮作用，縱橫結合優化分權制衡與內部控制的同時，完善容錯與激勵機制，并從企業文化層面汲取變革的力量。

2018年8月樂清事件后程維、柳青公開致歉：“很多同事開始動搖，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在做正確的事，全公司開始深刻檢視甚至質疑我們的價值觀是不是正確的。大家陷入了自我審視、自我懷疑、自我否定的情緒中。”2022年7月網信辦處罰后，滴滴發文稱誠懇接受，堅決服從，全面深入自查，積極配合監管，認真完成整改。

曾屢錯屢犯的滴滴，這一次會否痛定思痛、浪子回頭？沒人知道。程維會繼續走歧路歪路，還是真正向善而行？選擇權在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