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

凌鷹

在我和妻子正處于熱戀的時候，有個女子的電話總是讓我的心境無法寧靜下來。這個女子的聲音特別溫甜，我每次聽到她的聲音，心里都如同被一泓山澗清泉清洗了一遍似的清爽。我不知這是個怎樣的女子，我無法從她輕柔的聲音里分辨出她是個女孩還是一個少婦。更奇怪的是，她每次給我打來電話，總是追問我和女友怎么認識的，關系好到什么程度，是否有可能走到一起之類的話。當我問她的芳名和工作單位時，她卻說，你不必知道。

一個陌生女子一直關注著我跟女友的愛情進展，其中意味著什么，我自然可以想到。可是，她為什么又總是不愿意向我透露自己的姓名呢？

這樣的電話一直持續了三個多月。后來，這神秘的女子就不再給我打電話，而開始給我寫信。她的信總是三言兩語，而且也沒有寄信地址。我記得她在一封信里是這么寫的：如果你在雨天看見一只鳥站在一座漏雨的房子前面，你會立即走開嗎？在這封短信的后面，署名為水。這個叫水的女子的信中這句很詩意的話語，似乎讓我悟到了什么。這一定是一位經歷很不簡單的女子，這個叫水的女子一定有著一份像水一樣柔美的性情。每次收到她的信，我就覺得自己成了某一片水里的一條魚。我這么想，其實已意味著我在這個女子一封又一封謎一樣的短信里開始不平靜了，這使我非常不安和愧疚。因為，我已經與一位非常柔美的女孩相戀了，這個女孩叫秦瓊。那年寒冬，在一個雪花將天地裝扮得分外雅潔的日子里，僅僅為了給秦瓊送一只小火爐，我竟然特意從一座沿海城市趕到她工作的那個小鎮，讓那只小火爐點燃和溫暖了一份愛情。

后來，做了我妻子的秦瓊對我說，我能在雪天給她送火爐，那么我一定是個很有溫度的男人。她說她就是憑這個十分簡單的理由決定做我妻子的。

愛情有時候竟然會顯得這么樸實和簡單。

這樣的愛情，我又怎能對那個叫水的女子敘說呢？

然而，水一如既往地給我寫信。信依然很簡短，依然是幾句很詩意很純美很凄迷的話，這些話語就像秋雨中獨自開放的花，凄美清麗。

就這樣到了春天。這時，水寄給我的信中便不再有任何文字，只有幾片花瓣了。

中秋節那天下午，我正要下班，水又給我打來電話，她已好幾個月沒給我打電話了，因此她柔美的聲音竟然讓我有了幾分陌生感。她在電話里說，今晚六點半在花壇邊等我好嗎？我說不行，我今晚有事，改日行嗎？水卻說，不行是不可以隨便說的，很多人為這句話犯下了人生大錯，甚至悔恨終生。懂嗎？

我不懂，我不懂水的話意。

于是，我很不友好地沖她大聲說，對不起，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可是，我說完這句話就后悔了，我后悔自己的淺薄，難道別人約你就一定要做你女朋友嗎？我正要解釋，那邊的水卻淺淺地笑了一下就掛斷了電話。握著話筒，我感覺水的那一聲淺笑就像一陣風輕輕吹過一片水面。

我騎著單車連忙往家里趕。然而，剛騎出報社大樓，就下起了大雨。我沒有返回報社，只管在雨中急急地往前沖，我迫不及待想見到秦瓊，我想將這個叫水的神秘女子講給她聽，我想叫秦瓊和我一起去見見水，因為我感覺到水是個很特別的女子。

路過花壇邊，我有意識地看了一眼花壇周圍，在沒有發現我想象中的那個很特別的女子時，我又繼續往家的方向沖，像一只飛在空中的鳥急于尋找自己的鳥窩。趕到家門口，我的全身已經透濕。我剛從車上跳下來，就發現一個女孩也剛好下車。女孩很漂亮，全身也和我一樣濕淋淋的，幾縷長長的發絲隨意地貼在她的面龐上，使她看上去更加嬌媚。我正在驚疑，秦瓊開門出來了，見我滿頭滿臉的雨水，忙用她的衣袖給我擦拭。我側過頭，看見那女孩微笑著看了一眼秦瓊，又騎車走了。

第二天，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水。她說：“一個冒著大雨匆匆趕回家的男人，一定是個有擔當的男人，一個可以在雨天等你回家的女人，一定有著似水柔情。在這樣的愛情面前，我只能選擇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