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我爸是個“耙耳朵”

周翕如

前不久跟重慶籍同學說起我爸爸的趣事，她突然來了一句：“哈哈，你爸就是個十足的‘耙耳朵！”

“耙耳朵”是重慶方言，意思是“怕老婆的男人”。同學說得還真對。

媽媽生下我后不久就沒再上班了，從那以后到現在，爸爸就承擔起了一人掙錢三人花的重任。準確地說，他只管努力掙錢，工資卡在我媽手上，我爸需要花錢得申請。讓我納悶的是，他竟然從來都不生氣，各種省吃儉用，每次周末回家還會給我媽買個小禮物。情人節、結婚紀念日和媽媽的生日，爸爸也會精心準備禮物。

“買禮物的錢哪里來的？”我媽問，爸爸老實交代，利用休息時做兼職掙的。“還有剩下的嗎？”面對我媽“逼供”，老爸根本無招架之力，馬上笑嘻嘻地把剩下的錢轉給媽媽，見我一臉鄙視，他還說：“你媽會持家，不會亂花錢。”

大到買房、理財，小到一日三餐吃什么，凡是花錢的地方，全都我媽說了算。我實在忍不住了，問爸爸覺得憋屈嗎？他乜斜了我一眼，說：“千金難買我樂意！”還記得有一次，爸爸和幾個朋友聊到“怕老婆”話題，其他人紛紛聲稱自己不怕老婆，唯有他說：“難道怕老婆有錯嗎？”

在錢的問題上，爸爸永遠聽媽媽的。但夫妻過日子不可能永遠沒矛盾，他們也會吵架。他倆吵架特別與眾不同，基本過程是兩人聊著聊著，我媽的聲音突然抬高了，我爸一開始也“配合”著抬高聲音，但隨著媽媽一句“你想要怎么著？”的靈魂逼問，他就馬上偃旗息鼓了。

但老爸不甘心啊，他走開，找一個角落坐下，佯裝玩手機，實際上則是用不高不低，我媽聽起來似清不清的聲音嘟嘟囔囔。“你說啥呢？大聲說出來！”

然后，我爸就啥也說不出來了。不對，過了一小會兒，他會觍著臉走到我媽身邊，輕聲說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哪兒錯了？”面對我媽的追問，他給出了連我都覺得無比殘酷的答案。“哪哪兒都錯了。這樣，下個月的零用錢，少給我100元吧。”100元是什么概念？他每個月才300元零花錢好嗎！

我曾經偷偷拿自己的壓歲錢接濟爸爸，結果，他反手就把這錢交給了媽媽。理由是“畢竟，你媽才是跟我一輩子的人。”我這個女兒不是他“一輩子小情人”嗎？

爸爸說的也沒錯，我長大了會離開他和媽媽，組建自己的小家庭，只有媽媽會一直陪在他身邊，所以他要想方設法對媽媽好。說到底，爸爸自己樂意，媽媽開心，我也覺得很好。但奶奶不這么認為，她曾讓爸爸“反抗”卻被爸爸拒絕，奶奶就要親自出面教訓我媽。“您這不是幫我而是害我！”說完，我爸把目光轉向我，“寶貝兒，如果你將來結婚了，我動不動就去教訓你老公，他開心嗎？”我說：“他開不開心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會生氣。”從那之后，我奶奶再也不管我爸和我媽的事兒了。

我曾問過爸爸，為何會那么怕媽媽？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他說怕我媽媽的理由太多了。比如當初身為“廠花”的媽媽有很多人追，但她偏偏選擇了最不起眼的我爸;他們結婚時連個像樣的婚禮都辦不起，我媽卻笑得特別開心;媽媽在生我前，比爸爸掙得多，但為了照顧陪伴我，她毅然辭了職;媽媽對爸爸很摳，對自己更摳，但對爺爺奶奶和親戚朋友，她卻特別大方……

這么一看，我爸看起來是怕我媽，實際上是愛她，想跟她白頭偕老。受爸爸的影響，我對媽媽也越來越“怕”了，怕她生病、怕她郁悶、怕她胃口不好。老爸很得意，因為我也跟他一起做“耙耳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