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金冠鶴一樣優雅

美·金柏莉·考克羅夫特　魚鳶

我起床的時候，太陽也剛升起來。我的祖母已經在花園里工作好一會兒了。在吃早餐以前，我忙不迭地去除草，一不留神還鋤到一棵豆苗。然后，我趕著去撿雞蛋，又很不小心地打破了兩個雞蛋。

“墨丹妮！”祖母對著我訓斥起來，“我們是基馬尼家的女人，我們應該像金冠鶴一樣優雅地行動，而不是像織布鳥一樣飛來飛去，忙得連享受生活的時間都沒有。我們也不會像禿鷲一樣萎靡不振，等著糟糕的事情發生。我們更不會像貓頭鷹一樣鬼鬼祟祟……”

祖母把稀飯倒進兩個碗里，我端起來猛喝。她注意到我喝稀飯時，因為喝得太快，灑了一些在裙子上。

“你慢一點。”祖母說。

我知道，我又沒有像金冠鶴一樣優雅。此刻我的內心焦慮不安，就像一只織布鳥。

今天正好是趕集的日子，我將第一次獨自去市場采購東西。

吃完飯，祖母給我口述了一份購物清單：“嗯，你務必買一個菠蘿回來。買的時候先聞一聞，確保它是熟的。價格呢，不能超過5先令（一些非洲國家的貨幣單位）。另外，再買一袋玉米粉、一袋糖。糖是用來做香料茶的。”

祖母說完，遞給我20先令。我一把抓過來，揉成一團，準備塞進口袋。“嘿，你可把錢給折好了，墨丹妮！”祖母說，“你走路的時候，背挺直一點，基馬尼家的女孩可不會像禿鷲一樣萎靡不振。”

祖母繼續說：“墨丹妮，如果你還能有剩余的錢，就自己任意支配，買一些你想買的東西。”我知道祖母想讓我買什么東西！無非就是那些能讓我變得更優雅、看起來像一個基馬尼家的女孩的，好比金冠鶴那樣的。

在去集市的路上，有一位老先生叫住了我。他坐在一棵合歡樹下，老得似乎走不動了。我認識他，他每天都在喋喋不休地講著故事，即使根本沒有人聽。“嘿，墨丹妮·基馬尼，”他一邊說著故事，一邊不緊不慢地喊我的名字，“你這么急匆匆的，要去哪兒呀？”

“我要去趕集，老先生。”我回答道。

他揚起眉毛：“就你一個人嗎？”

“是的，祖母叫我一個人來。”

“當我還是孩子的時候，”老人瞇著眼睛，靠在樹上說，“我姐姐經常從集市上給我帶油炸餅吃……”我知道他說的油炸餅，就是那種甜甜圈，入口即化。我也很喜歡吃。

“我姐姐以前回家，會給我帶很多很多的東西。”他一邊說，一邊拍著地面，示意我坐到他的身邊，聽他講他的故事。噢，才不要。我心里想著，這位老先生的故事太長了，要聽完的話，我可就沒有時間給自己買想要的東西了！

“再見啦，老先生，我今天真的沒有時間。”我喊道。我的雙腿像長了翅膀，我看著他悵然若失的表情，心里有一些沉重。我心想，如果是祖母遇見這位老人，她會怎么做呢？

集市可真像一道彩虹，這里充滿了音樂、買賣的聲音以及各種香味。我走到第一個攤位，買下了糖和玉米粉。這里還擺滿了包裝鮮艷的果味糖和甜食，不過我知道，這些都不能讓我優雅得像一只金冠鶴。

就在我要離開時，我發現店主多找了零錢給我。5先令的硬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我打算還回去。“給你，”我告訴店主，“你多找錢啦。”基馬尼家的女孩才不會像貓頭鷹一樣鬼鬼祟祟占小便宜呢！

現在我只有10先令了。姆旺吉正在街口賣水果和玫瑰花。

“墨丹妮！”他熱情地沖我打招呼，“你好呀！”

“你好，姆旺吉先生！”我說，“今天我想在你這里買一個菠蘿。”

姆旺吉遞給我一個有刺的綠菠蘿。“我不要這種，姆旺吉先生。”我挺直身子，正視著他，“祖母說要買一個熟的菠蘿。”

我自己在水果攤上挑，直到我挑到一個黃色的菠蘿，湊近一聞，味道也剛剛好。我遞給他5先令。

“你祖母一定知道，5先令買這個黃菠蘿，太少啦！進貨都進不到。”他嫌少，但我不為所動：“我只有5先令。”

“好吧，好吧。”他終于答應，“5先令就5先令！今天第一單，就當給你帶一個吧。不過，墨丹妮，你可真是一個態度堅決的人呀！”

我不知道姆旺吉的話是不是在夸我。做一個態度堅決的人，是否能像金冠鶴一樣優雅呢？

一個中年人正在溫火上烤著玉米，還不斷給玉米撒辣椒粉。嗯，我或許可以買這個玉米，趁熱吃的話，一定很可口。

集市上的東西琳瑯滿目，有明亮的緞布在風中飛舞，有很多雙用廢棄輪胎做成的鞋子，有粉紅色的便箋，有紅白相間的碟子、玫瑰色的錫紙杯，還有很多大臉盆呢！

這時，一輛出租面包車穿梭而過，傳來刺耳的聲音。天氣很熱，祖母還在等著我呢。

我慢慢轉悠著，看到一盒漂亮的戒指。我高興極了，對著它們發呆，想象著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指上戴著一枚閃閃發光的戒指。“好漂亮呀，墨丹妮！”我甚至想著，每一個人見了都這樣對我說。嗯，這應該可以讓我像金冠鶴一樣優雅吧？

就在這時，我突然想起那位在合歡樹下坐著的孤獨老人。面對他的期待，我卻跑開了，把他和他的故事置之腦后。想到這兒，我感到自己的內心沒有了翅膀，只有冰冷的石頭。

我慢慢走到另一個攤位，這里聞起來就像糖一樣甜，我終于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了。“老板，給我拿5個油炸餅。”我把剩下的5先令全部用來買了油炸餅。

老人果然還坐在原地。我走上前，握著他的手。他的手粗糙得像猴面包樹的樹皮，也像一頭老象的皮。

“老先生，你看。”我說，“我給你帶來一樣東西。”我打開紙袋，把一個油炸餅塞到他的手上。這讓他有些喜出望外。

“噢，墨丹妮·基馬尼，”老人說，“你讓我想起我的姐姐。她也經常從集市上給我帶油炸餅吃。”他的故事再次開始了。

我聽他講著，想到祖母還在等我回家，等著她的菠蘿、玉米粉和糖。老人的故事實在是有些長。我想向他解釋：我沒有時間聽完，必須得回去了。

不過，此時我又記起祖母的話：基馬尼家的女孩不能像織布鳥一樣，做什么都心急火燎的。

于是，我決定聽老人把故事講完。

“老先生，”我說，“再給我說一說你的姐姐吧。”

臨近中午，太陽已經升得老高，老人仍在合歡樹的樹蔭下給我講著他的故事。待最后一個油炸餅吃完，他拍了拍手上的餅渣子，瞇起眼睛。他大概是有一些累了。“現在，墨丹妮·基馬尼，嗯，我要睡一會兒了。”他說著，同我握了握手，“代我向你的祖母問好，告訴她……”話還沒說完，老人很快睡著了。

我起身回去，祖母此時正在路口等著我。還沒等她說話，我就把早上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等我說完，祖母用她強有力的手掌抓起了我的手。

“今天你回來得太晚啦，我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祖母突然托起我的下巴，我看著她。“不過，我們可以一起慢慢干，墨丹妮，然后我們再一起喝茶。我很榮幸能和你一起喝茶。”她說，“你是我最美麗的孫女，優雅而且聰明。”

聽祖母說完這些，我感到心中有了翅膀，它像太陽一樣金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