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明
我的學生時代,正是武俠小說和武俠影視風靡之時。幾位武俠名家的作品,成了年輕人當中最流行的讀物。即使是數十年之后的今天,武俠的代表人物金庸依然擁有一般作家望塵莫及的讀者量,有人甚至把讀金庸當成了一種職業。盡管也有一些作家對金庸的作品不屑一顧,但在我看來,這些作家,除了那些根本沒讀過金庸作品、僅憑對武俠小說的偏見而主觀下結論者,更多的可能是出于酸葡萄心理——因為一個寫作者要達到金庸那種影響力,實在太難了,難得讓人忍不住就要羨慕嫉妒恨。
許多讀者喜歡武俠,除了在技術層面關心人物的武功高下,更在人品層面看重人物的俠義精神。在眾多武俠作品中,受到讀者喜愛的角色,多數是因為他們身上那股令人肅然起敬的俠義之風,而不是因為他們的武功天下第一。這起碼說明,崇尚俠義,其實也是人之本能;在許多讀者心里,其實也是隱藏著一個“俠客夢”的,只不過自己未必知覺而已。
現代社會離武俠當然很遠了,但“武”雖然越來越少見,“俠”卻其實一直還在你身邊。我曾因為出版了一部融武俠與文旅于一體的長篇小說《祥瑞寶蓮》,應邀參加了一個在網上直播的文化交流活動。有讀者現場問我,如何理解俠義精神?我不假思索地說,“俠義”其實沒有想象的那么遙遠、那么高深、那么復雜,它并不需要高明的武功,甚至也不需要出眾的智力、能力,簡單地說,不妨這樣理解:心有他人即為俠。至今想來,我依然覺得這個回答還算靠譜。
也許,你覺得這個“標準”太低了。是的,做到“心有他人”確實不難,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自覺。
不妨舉一個很小的例子。早些年,我們過馬路時,經過斑馬線,看到汽車來了,都是人讓車為主,即使有些汽車減速了,行人也是欲行又止,無所適從,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后來,出臺了汽車禮讓行人的規定,而且安裝了攝像頭進行監督,于是,車讓人成了一種常態。這當然是社會進步的表現。然而,新的問題又來了:有些行人過斑馬線時,優哉游哉,目空一切,甚至還在斑馬線上來回行走,好似閑庭信步一般。這種人,撇開安全意識來說,根本不懂得行人要與開車人互相體諒的道理,說白了,就是因為潛意識里太自我,心中沒有裝著別人,所以從來不為他人考慮。可以說,他們骨子里就是缺乏了一股“俠”氣。
心中是否有他人,往往就體現在這等生活的細節當中。為什么經常看到某些人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瑣事發生口角,甚至大打出手,造成傷亡?為什么經常出現路人昏倒一旁而過往行人視若無睹、冷漠經過的新聞報道?為什么有的人為了一點蠅頭小利不惜與親友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如果稍稍有點換位思維,稍稍有點悲憫情懷,稍稍有點寬容大度,人世間的那些不和諧之事,該銳減多少?古人云:“殺人以自生,亡人以自存,君子不為也。”對照這個標準,很多人,相差太遠了。
心中有他人,會為別人利益著想者,就是具備了俠義精神。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小者,為友為鄰。作為平民百姓,我們可能沒有太多的機會“為國為民”,但伸出溫暖的雙手“為友為鄰”就容易了。“俠義”不需要你喊什么鏗鏘有力的口號,不需要你動輒做出多大的犧牲,甚至也不是要你幫誰辦多少事情,只要你有不給別人添亂添麻煩的想法,有體諒他人苦處難處的念頭,有樂意成人之美的善意,就夠了!這,一點也不難。
武俠世界雖荒誕,俠義精神很現實。武俠的意義不僅僅是為了娛樂,優秀的武俠作品應該以“俠”感人,讓那種以救助天下人為己任、揚善棄惡、助人為樂的精神影響一代又一代讀者。《墨子》說:“利人乎即為,不利人乎即止。”如果每個人都能主動想著別人,堅決不損害他人利益,努力做到誠實守信,這個社會便充盈著俠氣。如此,大家少了抱怨,多了理解;少了火氣,多了和氣;少了私心,多了公德。那便如一首歌所唱的: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
【原載《梅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