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述民國時期的攝影藝術

摘要：20世紀30年代，中國藝術在這一社會轉變期間獲得了較好的發展，從西方傳來的新興藝術形式——攝影開始走進人們的生活。攝影藝術不僅在國內而且在國際沙龍展覽上也獲得了較好的評價。本文主要討論的是攝影藝術進入中國的歷史及發展脈絡，探討畫意攝影、沙龍攝影等攝影方式產生的原因和過程，辨析當時攝影與美術的區別與聯系。

關鍵詞：民國時期;攝影;傳播

鴉片戰爭后，受西方文明與國際資本的影響，中國社會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巨變。攝影藝術傳入中國后，在中西文化的碰撞與融合下出現了新面貌。從初期的人物攝影逐漸發展衍生出畫意攝影、美術攝影等。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藝術的畫意攝影成為當時的主流攝影風格。

一、攝影開始進入中國

1837年，法國人達蓋爾發明了“銀版攝影術”。鴉片戰爭后，這種技術便作為西方先進文明的一部分傳入中國。

攝影傳入中國后，迅速受到清朝貴族及上流階層的歡迎，沈太侔在《東華瑣錄》中就記載過貴族拿著道具、服裝攝影的事件，[1]從中足以窺見中國上流社會對攝影的熱衷。清朝官員由于受到西方禮儀的影響開始以照片交換作為禮節，清朝當權者對于攝影開明的態度，使得攝影在民間廣泛發展，逐漸普及。

隨著通商口岸的開放，攝影開始在沿海地區出現。在天津、北京等地也逐漸開始出現一些由中國人興辦的照相館，攝影逐漸成為一種面向大眾的商業行為，為大眾所接受。于傳統中國肖像畫而言，攝影以低廉的價格、快捷的方式被人所接受，這對傳統畫工的沖擊是巨大的。受此影響，畫工們轉變思想，逐漸將兩者結合在一起。中國早期攝影師大多由傳統畫師轉變而來，他們掌握了攝影器材的使用方法，熟悉攝影需求。早期攝影主要發揮著記錄的作用，人物大多穿著華麗、整潔。

早期攝影反映的是西方人的觀念與價值，這些攝影大部分較呆板，帶有明顯的商業化氣息，直到“五四”時期才開始發生改變。

二、民國時期的畫意攝影與沙龍攝影

攝影術自被發明以來，就與寫實性繪畫相對抗，它所擁有的絕對寫實的特性對傳統繪畫的寫真價值沖擊很大，那些學院派畫家仿佛一下子無路可走，開始猛烈地抨擊、壓制攝影藝術，西方藝術攝影的先驅們開始了漫長的“反抗”之路。作為一種新的藝術形式，它沒有自己獨特的可供參考的藝術語言與摹本，所以自然而然地就向傳統繪畫靠攏。藝術家們大量學習繪畫的題材、規則、方法等，以攝影為媒介創造出繪畫般的視覺層次感。在這種追求下，逐步演變為畫意攝影。與西方不同的是，早期傳入中國的攝影并沒有對中國畫產生影響，自然也不會與院體畫、士夫畫等量齊觀。

“沙龍”一詞源于法語salon的譯音，原意指建筑中的大廳或客廳，后來引申為招待會，即西方的社會名流在家里定期舉行的社交聚會。[2]從沙龍的來源可以看出，它是在一定審美傾向影響下的能夠滿足部分階層審美的聚集場所。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沙龍攝影與畫意攝影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即符合部分人審美的藝術。

（一）民國畫意攝影的出現

經過五四運動的洗禮，在新文化運動的影響下知識分子開始關注到攝影，自此攝影不再僅僅具有“制像”功能，開始暗含著文人氣息。為了適應中國傳統的視覺藝術體驗（如水墨意境），攝影必然按照中國傳統藝術所經歷的視覺習慣進行改造。中國攝影師把攝影與中國傳統視覺體驗中的元素結合在一起。以郎靜山等人為代表的早期攝影師，借鑒了中國傳統繪畫藝術理論，將“三遠法”“六法”“師造化”等中國畫構圖樣式與攝影技術相融合，使中國畫意攝影在世界范圍內產生了一定影響。從題材上來看，中國畫意攝影多以山水樹林、煙霧迷蒙的自然風景為主，這與中國傳統文人的審美價值是一致的。由于攝影本身需要大量的財力支持，這些符合中產階級需求的拍攝風格盛極一時，自此畫意攝影占領了主流。

（二）民國沙龍攝影的實踐與影響

20世紀30年代涌現出一批攝影“拓荒者”，如郎靜山、陳萬里、吳君磊等人。在這些早期攝影師的影響下，畫意攝影在民國時期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后世對畫意攝影的評價褒貶不一，一方面部分學者認為以郎靜山為代表的攝影師在很大程度上把紀實攝影邊緣化了，還認為畫意攝影師們熱衷于庸俗的模擬狀態，對于攝影藝術本身來說是退步，他們對唯美畫面的追求使攝影喪失了其固有的紀實性，形成了公式化的創作模式，缺乏符合時代精神的人文色彩，逃避了民國內憂外患的國家命運。另一方面有學者認為上述觀點有些偏激，不可否認的是畫意攝影有上述問題，但是它的出現與繁榮有其合理性。中國早期攝影藝術處于萌芽階段，如何對待攝影的問題擺在人們面前，不乏新文化學者貶低攝影。工業時代誕生的新器具進入中國農耕社會需要民族化的改造，這與中國文人的審美是不謀而合的。畫意攝影只不過是一種有依據的符合傳統審美的嘗試，它的出現為之后的紀實攝影起到鋪墊作用。

當時的有識之士看到了攝影與繪畫的區別，劉半農在《半農談影》中有一段“附言”：“有許多人以為美術是模仿圖畫的，這實在是個很大的錯誤;至少，我個人總不愿意這樣主張。因為畫是畫，照相是照相，雖然二者間有生息相通的地方，卻各有各的特點，并不能彼此模仿。若說照相的目的在于仿畫，還不如索性學畫干脆點”。[3]53

無論是畫意攝影還是沙龍攝影，它們直接推動了民國攝影的興盛，并引發了不小的轟動，如光社、中華攝影學社等這些社團在社會上取得了極高的評價。1929年在中華民國國民政府教育部舉辦的第一屆全國美展上，攝影被作為美術品的一個大類進行展出，之后被正式列入國家美術序列。[4]

三、民國攝影的其他傳播方式與初步理論探索

（一）攝影社團的興起

受20世紀初新文化運動影響，國內社團林立，攝影社團也不例外。社團的建立也證明了攝影開始走向有序發展，尤其是傳統文人的介入。不同藝術社團各自有著自己的體系，他們通過社團之間的交流進行藝術探索與融合。近代社團的形成是文人雅集與新文化結合的產物，是系統化的“雅集”。

社團是有嚴密的組織架構的，與期刊編輯部的聯系往往是密切的，且對入會者提出了一定的要求。社員有自己的藝術追求，有作為社員的權利與義務，成員之間的關系緊密。很多攝影社團都提出了自己的宗旨，如上海的“華社”（中華攝影學社）提出“本社以研究攝影藝術為宗旨”，[5]“黑白影社”提出“本社集合有濃厚攝影興趣者，共同從事研究藝術攝影，以表揚我國文化及增進我國在國際藝術界之地位”。[6]部分攝影社團進入學校并開設興趣課程，以郎靜山為代表的攝影師進入學校，推行美育教育。此時期正是中國學校教育學習西方模式的轉型期，學校通過社團對學生進行啟蒙教育，如怎樣正確看待西方國家等，學生逐漸成為各類社會活動的主力軍。

攝影社團成為傳播藝術的重要途徑，對攝影的傳播起到了促進作用，這不僅僅是對藝術而言，在整個救亡圖存的時代背景下，攝影以自己的方式肩負起了開啟民智、傳播新思想的重任。

（二）攝影展覽的舉辦

自辛亥革命后，在臨時政府對教育方面的管制下，增設了關于美術展覽的公務。蔡元培也強調“美術展覽會是實現社會美育必不可少的方法”。[7]攝影的展覽形式豐富，尤其是全國美展、社團聯展，學校成果展等，北京的“光社”與上海的“華社”在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影展的成功舉辦標志著攝影真正作為一門藝術被人們所接受，以觀賞而非實用為目的，攝影也像油畫等西方藝術一樣表現相同的主題。在各種展覽中尤其是畫意攝影給人們產生的震撼最大，將水墨畫與機器融合這是前所未聞的，這既是攝影與國畫的不同同時又把兩者融合起來。展覽不僅面向學校，更面向社會，使更多的人開始接觸到攝影，新聞媒體也對此爭相報道。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攝影展覽的成功舉辦是美育的實行途徑，同時又反作用于美育。

（三）攝影理論的初步探索

攝影進入中國時并未被大眾當作藝術所接受，被認為是一種商業行為而非藝術行為。隨著五四運動在全國范圍內的影響越來越大，對“德先生”“賽先生”的認識逐步加深，民國早期知識分子對攝影這一藝術的興趣逐漸增強。劉半農在第一部攝影理論著作《半農談影》中首次提出了攝影作為個人表達的藝術觀點，指出攝影的兩個大類：“復寫的”[3]9與“非復寫的”。[3]9“復寫的”顯而易見就是完全模仿自然或物象，而“非復寫的”就是將藝術感受的心境借由攝影這一手段傳達在畫面上。作者在書中提出了較為重要的以“美”“藝”“術”三者兼容的“美術攝影”的理念。

劉半農對攝影理論中應存在的構圖主次關系、攝影表現技法等的探索，給當時的攝影藝術提供了一套相應的建構體系。先驅們的探索，尤其是對“美術攝影”概念的提出，給當時的攝影師提供了新的創作方向。

四、結語

甲午戰爭過后，一批獨立、清醒的藝術家們對本民族的藝術進行了深刻的反省與剖析，民族的生死存亡已超越了一切，成了整個藝術界的共同命題。攝影藝術傳入中國后，對傳統的寫實人物繪畫產生了較大的影響，同時也得到了文人的關注。無論是紀實攝影還是畫意攝影，都是攝影在中國本土化的基礎上與美術進行的結合。

作者簡介：常成（1997—），男，漢族，河南駐馬店人，浙江師范大學美術學院2020級在讀研究生，碩士學位，美術學專業，研究方向為美術理論。

參考文獻：

〔1〕沈太侔，何剛德.東華瑣錄[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95.

〔2〕約翰·伯格.觀看之道[M].戴行鉞，譯.南寧：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3〕劉半農.半農談影[M]北京：中國攝影出版社，2000.

〔4〕阮榮春，胡光華.中華民國美術史：1911-1949[M].成都：四川美術出版社，1991.

〔5〕佚名.華社簡章[J].天鵬雜志，1929（7）：36.

〔6〕佚名.黑白影社社章[J].黑白影集，1934（1）：109.

〔7〕蔡元培.美育的實施方法[J].教育雜志，1922，14（6）： 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