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煮”死了張飛

余顯斌

張飛的死，劉備難辭其咎。可以說，是劉備活活“煮”死了張飛。

劉備“煮”張飛的方法，是縱容，是慫恿。

在劉備集團，張飛視法律如兒戲。其中最主要的一次，是丟失徐州。徐州有多重要：劉備南北奔走，居無定所，主要的原因是沒有根據地。一塊根據地，在那個年代，就是政權，是命根子。曹操厲害，袁紹厲害，都是這個原因。劉備占有徐州，終于吁了一口氣，可是一轉眼，就讓張飛給丟了。

當時，劉備去征討袁術。出發前，把徐州特意交給張飛，告訴他：“兄弟，給我看好了，千萬別丟了。”

張飛聽了，胸脯拍得山響，保證完成任務。可是，劉備前腳剛走，他后腳就忘記劉備的囑咐，舉行宴會，宴請諸將。部將曹豹不能飲酒，他偏要強迫人家喝，最后，竟至于動起刑罰。結果，曹豹把徐州賣給了呂布。這事要是放在別人身上，十顆腦袋怕也保不住了。可是，張飛卻安然無恙。

張飛沒有從中吸取教訓，他也不需要吸取教訓，因為上司劉備根本就沒打算處罰他。從這次事件中，他感覺到，在劉備集團，自己就是法律之外的人，是特權階層，從此，法律對他而言就是浮云。

由于徐州被呂布奪取，張飛對呂布不滿，是不言而喻的。在這一點上，劉備心里的恨意一點兒也不比張飛少。可是，劉備無家可歸，只有“求和于呂布”，暫時租住下來。張飛卻不顧利害關系，悄悄奪取呂布的馬。呂布找到借口，長戟一掃，趕走劉備，消除了肘腋之患。

如果不發生這事，劉備待在徐州隨時有可能發動兵變，重新奪回徐州。現在，這點兒機會也完全沒有了。

劉備對此，一言不發。

張飛最大的缺點，是喜愛鞭撻士兵。按照軍法，他的行為是要挨軍棍，甚至關禁閉的。可是，作為上司的劉備，明知此事，卻從未給予處罰，僅僅勸告幾句：“你又打又殺士兵，毫不憐惜，卻把他們放在身邊，這可是很不安全的。”這與其是勸張飛別犯法，還不如說是慫恿他。言外之意是，打殺士兵可以，但要防備士兵反水，給你來冷刀子。

張飛一聽，上司對自己打殺士兵的行為不但沒批評，還如此關心。得，不用隱瞞，繼續進行。最終，部下張達、范強實在受不了了，拿起刀子，把這員“世之虎臣”宰了，提著首級，“順流而奔孫權”。

當張飛營中都督，飛表報告劉備時，不用拆封，劉備就猜到了，嘆息道：“噫！飛死矣。”

一個“噫”字，有嘆惋，有早在預料之中的意思，更有無限的悲傷。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如果在張飛第一次違法時，劉備就能秉公執法，能有這事發生嗎？愛之反而害之，這是最好的明證。

某一天，我看書時，讀到一種用溫水煮青蛙的方法：將青蛙放在冷水中，將水慢慢加熱，青蛙在不知不覺中適應著水溫，到熱不可耐時，已難以逃出，被活活煮死。方法雖殘酷，對世人卻是一種警醒。

【原載《意林》，本刊有刪改】

題圖 ／ 監管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