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商業銀行全面風險管理體系建設思考

覃邑龍

本文從風險管理理論本源出發，提出農村商業銀行應著力抓好風險管理的“兩個重構”，即在已有的傳統風險管理體系的基礎上，重新構建以風險管理量化管理工具為核心的全面風險管理體系，實現風險的量化管理和應用，同時構建良好的、以風險為導向的、全新的內控合規管理體系。二者協同建設，以夯實和提高全面風險管理的“第二道防線”的履職基礎和履職能力為基本目標，通過持續建設和完善，最終實現農村商業銀行全面風險管理建設的重大突圍。

一、引言

農村金融機構（包括農村商業銀行、農村合作銀行、農村信用社和新型農村金融機構）是我國銀行業的重要組成部分，2021年12月末，全國農村金融機構總資產占銀行業金融機構比例為13.3%（全國城市商業銀行總資產占銀行業金融機構比例為13.2%），農村金融機構的總資產超過城市商業的總資產，農村金融機構在支持實體經濟發展中，發揮著重要而不可替代的作用。但從風險管理的角度來看，由于農村金融機構管理體制較為落后，風險管控手段和技術非常有限，在宏觀經濟大力沖擊下，目前資產質量面臨的形勢比較嚴峻。2021年12月末，全國農村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為3.63%，城市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1.9%，大型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1.37%，股份制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1.63%，農村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遠高于城市商業銀行、大型商業銀行、股份制商業銀行等。由此可見，在我國商業銀行體系中，農村商業銀行風險管理能力較弱。究其原因，主要在于大多數農村商業銀行的風險管理仍停留在傳統階段，其風險管理理念和風險管理技術手段已無法滿足當前及未來業務發展和風險管理的要求。

在新的發展階段，農村商業銀行需要對過往的風險管理模式進行深刻反思，同時遵從商業銀行經營管理內在邏輯，按照原銀監會發布《銀行業金融機構全面風險管理指引》，嚴格落實全面風險管理要求，快速提高農村商業銀行的風險管理能力。本文從風險管理理論本源出發，結合筆者的自身工作實踐，提出農村商業銀行在持續提高風險管理能力過程中，應著力抓好風險管理的“兩個重構”，真正落地全面風險管理，即在已有的傳統風險管理體系的基礎上，重新構建以風險管理量化管理工具為核心的全面風險管理體系，實現風險的量化管理和應用，同時構建良好的、以風險為導向的、全新的內控合規管理體系。二者協同建設，以夯實和提高全面風險管理的“第二道防線”的履職基礎和履職能力為基本目標，通過持續建設和完善，最終實現農村商業銀行全面風險管理建設的重大突圍。

二、“兩個重構”的理論思考

“兩個重構”是指農村商業銀行內部風險管理體系和內控合規體系的重新構建。為什么要同時提出兩個體系重構呢？這源于對風險管理體系和內控合規體系的管理本質的理解。我們都知道商業銀行天生是經營風險的，銀行通過承擔風險來獲取收益。但承擔風險不一定能獲得收益，要獲得收益，必須有效管理風險。在商業銀行治理架構中，風險管理體系和內控合規體系是全行風險管理最重要的治理單元。風險管理條線和內控合規條線都要對全行生產經營中的風險——即不確定性進行管理。理論上講，在商業銀行經營管理中的不確定性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由風險管理的“第一道防線”（各業務部門，信用風險、市場風險、操作風險等各種風險的具體承擔者）和風險管理的“第二道防線”風險管理部共同管理的不確定性，這部分不確定性是外生的，主要來源于客戶和市場；第二部分，為剩余的不確定性，相對于第一部分不確定性來說，是內生的，由內部的流程缺陷、制度不完善等因素形成的，其不確定性較第一部分減弱，較容易控制，這部分不確定性由內控合規部門進行管理。外生風險的“第一道”風險處理過程尤其重要，它涉及全面風險管理中的所有風險，如果這部分風險管理不好，內部控制做得再好，也不能保證不出風險；同時也可看到，內部控制是易掌控的部分，其不確定性程度較低，只要花費較低的成本就能防止不確定性轉化升級成風險事件。從理論上看，如果信用風險、市場風險、操作風險等實質性風險控制水平較低，其風險管理的不確定性就會沉冗到內控合規條線，在這樣一個理論前提下，當在某一時間結點，不確定性累積到一定程度時，在偶然外在事件沖擊下，大的內控合規風險事件發生的概率會加大，風險爆雷可能頻繁出現。

由此可以看出，商業銀行面臨經營管理中的不確定性時，必須站在全行風險管理的不確定性的全域視野邏輯來審視應對。按照商業銀行管理不確定性兩個部分的不同內容，在“兩個重構”中，首先要做好信用風險、市場風險和操作風險管理，在做好以上業務實質性風險管理的基礎上，對內控合規管理進行有效重構，改變從前就內控談內控合規管理的狀況，轉向以風險為導向的內控合規管理模式。只有通過“兩個重構”將內部控制與風險經營結合起來，形成以風險為導向的內控合規管理，才能整體提高全行的風險管理能力，不斷發揮風險管理的價值創造功能。

三、“兩個重構”的內在要求

在“兩個重構”體系推動建設中，必須思考弄清一個問題，在大多數農村商業銀行的組織架構中，基本都設置了風險管理部和內控合規部，而且這兩個部門也按照相關要求進行了履職，為什么還是發生了那么多風險事件？是相關部門履職不力嗎？最深層次的原因是全行的風險管理沒有與業務發展有效融合，風險管理沒有抓手管理業務發展中的實質性風險；同時，內控合規沒有形成以風險為導向的內部控制和合規管理的治理機制，只是就制度和處罰論內控合規管理。在日常的風險管理中，風險管理部履職范圍，基本屬于事后風險事件的處置和不良貸款的統計管理，風險日常管理的觸角觸及不到具體風險承擔的業務部門。那么為什么全行風險管理“第二道防線”兩個重要部門出現履職乏力，形成業務發展與風險管理兩張皮、風險管理與內部控制割裂開來的問題呢？歸納起來，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原因：一是風險治理機制缺失。在大多數農村商業銀行，風險管理理念落后，全面風險管理文化缺失，風險管理“第一、二道防線”的職責劃分不明晰。各業務部門開展業務時，業務發展優先，風險管理排后，風險管理指標依附于業務發展指標，認為風險管理應該是總行和支行風險管理部門的事，沒有認識到自己是風險管理的直接承擔者和責任人。同時，有很大一部分人，甚至有部分領導都認為，風險管理部只是一個風險事件發生后進行風險處罰和處置的執行部門，對風險管理“第二道防線”職責認識不清，導致風險管理部多數工作投入到具體的風險處置工作中；二是作為風險管理“第二道防線”的風險管理部門和內控合規部門缺乏履職的工具。風險管理部即使是認識到了“第二道防線”的履職要求和內容，但也基本心有余而力不足。風險管理“第二道防線”要實現對第一道防線的指導與監督，必須有風險管理技術手段和工具。目前，很多農村商業銀行風險管理的基礎設施建設嚴重滯后，風險技術的開發與應用尚處于空白狀態，數據和IT系統在風險管理中的應用還未起步，風險管理量化計算尚未啟動，各項具體業務的風險輪廓不清，對第一道防線風險總量心中沒數。同時，內控合規部未建成操作風險的管理系統，對在業務操作過程中的風險，沒有形成量化的預警指標，只是在操作風險轉化為風險事件后才介入到后續的風險處置中；三是對風險、風險管理及風險事件的認識比較模糊，甚至將三者混同。沒有認識到風險的本質是不確定性，把風險等同于風險事件，認為風險管理就是風險處置。在這樣的風險認知下，日常風險管理該干什么，怎么干，都成了一個黑匣子，由此只要與“風險”相關字眼的工作，全由風險管理“第二道防線”（風險管理部、內控合規部）負責，只是就風險而論風險，沒有看到具體業務部門的風險承擔屬性。

因此，農村商業銀行風險管理“兩個重構”勢在必行，必須在重構、建設過程中，將業務經營與風險管理有機融合起來，將風險管理與內部合規管理有效結合起來，改變離開業務空洞來談風險管理，離開風險來談內控合規管理的管理現狀，這是實現農村商業銀行全面風險管理突圍要堅持的戰略原則。

四、如何建設“兩個重構”，落地全面風險管理體系建設

農村商業銀行首先是商業銀行，不能因為其資產規模小，就強調其風險管理的特殊性，因此忽視它作為商業銀行在要求風險管理治理機制和管理工具的普適性。農村商業銀行要突圍全面風險管理，首先要從風險管理一般規律的“三道防線”思維出發思考理解全面風險管理，并結合農村商業銀行管理實際，理清全面風險管理建設路徑，以“兩個重構”為抓手，確定全面風險管理體系建設的重點內容，從戰略和戰術兩個層面來思考和謀劃農村商銀行全面風險管理體系建設。

（一）明確“三道防線”中各道防線相關部門、分支機構風險管理的具體職責

各道防線要找準風險管理履職著力點，做到職責明確，能履職，能盡責。當前，許多農村商業銀行對全面風險管理“三道防線”的管理模式理解不到位，特別是經常將風險管理“第一、二道防線”職責，相互混淆，仍未意識到風險管理是全員參與、各部門協調共擔的管理過程，這樣的傳統思想和管理模式必然導致兩個結果出現，一是各分支機構主觀上認為信用風險管理是“第二道防線”的事，在業務發展中未將風險因素考慮其中；二是“第二道防線”風險管理的具體職責沒有理清，沒有明確各類別風險的牽頭部門，把風險管理的履職要求推向風險管理部，這樣的后果是風險管理部職責不明，風險管理不能體現責權對等。其實，在風險管理第二道防線中，授信管理部、內控合規部、計劃財務部、信息科技部等都是各類風險的牽頭部門，須承擔制定各類具體風險管理政策和流程、監測和管理風險的責任。如授信管理部應是全行信用風險管理的牽頭部門，要承擔起信用風險管理“第二道防線”中牽頭的具體職責，不能將信用風險管理“第二道防線”全部工作推向風險管理部，出現風險管理職責不清，風險管理落實不到位的現象。

（二）以“三道防線”風險管理職責為基礎開展工作

明確風險管理部牽頭全面風險管理的職責，統籌全行風險管理工作，負責牽頭推進全面風險管理體系建設。在牽頭開展體系建設過程中，必須向 “第一道防線”相關部門說明風險管理部牽頭建設的是商業銀行風險管理的基礎管理工具，不是具體的風險控制工具；在風險管理基礎工具建成后，各業務條線可在風險管理部審批的基礎上，根據管轄范圍內的業務場景和具體特征，建立具體業務風險識別和監測所需的模型和系統。風險管理基礎工具是風險管理部深刻了解全行面臨的現實風險和潛在風險的管理工具，風險控制模型和工具是業務部門風險識別和控制的業務工具，二者既有聯系，又有很大區別，不能將二者混為一體，如果在建設中不將二者區分，全面風險管理體系的建設將拘泥于具體的風險識別，反而受到很多外在因素制約，不利于推動全面風險管理體系建設。

在風險管理部牽頭全面風險管理體系建設過程中，一方面要盡快完成信用風險、市場風險、操作風險等風險管理體系建設，從“第二道防線”職責出發，通過引入第三方咨詢機構，盡快補齊信用風險管理、市場風險管理、操作風險管理技術空白的短板，建成違約概率模型、違約損失率模型、零售評分卡、經濟資本計量模型、風險定價模型、風險限額模型、組合風險管理模型、風險緩釋模型等，初步建成符合商業銀行要求的風險管理技術體系，并運用這些工具和技術量化風險，形成清晰的銀行風險輪廓，確保風險管理部能及時準確從分支機構、各業務部門處搜集到真實、準確、全面的風險信息。另一方面，做好風險計量工具精細化開發和深度應用。如，優化信用風險管理工具在對公業務的信用評級、授信方案設計、授信額度管理中的應用；對零售業務流程系統改造，形成支撐零售信貸業務的批量化、自動化、精細化的風險管理模式；實現押品的全流程操作管理，建立押品估值與盯市工具的聯動機制；同時建成與各生產系統、管理信息系統相連接的，覆蓋所有業務，支持各種維度分析的大數據風險預警（監測）系統，及時捕捉風險信號，做到心中有數。

量化風險是風險管理的必然趨勢，風險計量工具的開發應用是風險管理部門的一項重要工作，應盡快組建風險計量團隊，打造一支風險計量、數據挖掘的專業隊伍，保證風險計量隊伍的合理配置和基本穩定，推進風險計量能力的不斷提升。

（三）應有效建立全面風險管理體系

在省聯社的管理體制下，大多數農村商業銀行都不具備單獨建設全面風險管理體系的能力，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事關“散而小”的農村商業銀行提高風險管理能力的關鍵。一方面，大多數農村商業銀行沒有自有獨立的核心業務系統，其使用的核心業務系統由省聯社統一建設和統一管理，省聯社轄下各銀行機構數據基礎比較薄弱，要建成量化風險管理工具有先天的數據劣勢。另一方面，大多數法人農村商業銀行對全面風險管理認識不夠深入，沒有充分認識到量化風險管理在風險管理中的基礎作用，只是就具體的業務來談風險，沒有認識到風險組合管理、限額管理和風險戰略等管理工具的風險管理作用，現代商業銀行經營風險、管理風險的理念嚴重滯后。同時，量化風險管理人才較為缺乏，全面風險管理和建設缺乏必要的人才支撐。因此，農村商業銀行系統要想成功建成全面風險管理體系，筆者建議應該分兩種情況推動：一是對于資產規模突破1000億元的省會城市農村商業銀行，省聯社應大力支持其單獨建設全面風險管理體系中的風險管理量化管理工具板塊。資產規模突破1000億元，說明商業銀行已邁入中等銀行規模，傳統的農信風險管理流程和工具已不適應業務發展，必須引入現代商業銀行的管理工具。量化風險管理工具是全面風險管理的重要內核，建好量化風險管理工具，才能形成有效的全面風險管理體系，否則，只是形似；二是對于資產規模小于1000億元的農村商業銀行，省聯社可以發揮農村商業銀行管理大平臺、數據大平臺的作用，建立全省聯合的風險管理量化模型和計量工具，下轄各農村商業銀行結合本行數據，估計本行的風險輪廓，以此為基礎制定全行風險管理戰略，實現對全行風險的數字化科學化管理。對于資產規模小于1000億元的小型農村商業銀行，省聯社履行風險管理職責，提供計量工具和模型，補齊小型農村商業銀行風險管理部作為“第二道防線”履職的工具短板，其他全面風險管理的“一、二道防線”履職要求，按法人農村商業銀行全面風險管理體系治理機制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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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貴陽農商銀行風險管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