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拉
當我尋找了一中午,看到她們幾個孩子從遠處走來的時候,我本想批評她一頓的心思瞬間就沒了,只想抱住她。
早晨8點,女兒要去駕校練車。駕校在市郊,要坐40分鐘公交車。我糾結要不要送她過去。送,想要鍛煉她自立的計劃就得泡湯;不送,近來網上經常曝出各種事件,我一萬分地不放心。還有,我想多跟她在一起待待。
其實,做媽媽這些年,我一直是這樣糾結,想要放手鍛煉,卻又沒膽量、舍不得放開。我想起了養育女兒這一路走來的各種“放不開”:
3歲前,我的視野從來不敢離開她。那時還沒有現在拴娃手腕的溜娃神器,就只能手眼拴著。偶爾騎車帶她出去,也是用安全帶把她固定在后車座上,然后一手騎車,一手還要背到身后拉著她。
3歲半上幼兒園,我更是不放心,以帶娃熟悉園區為由,提前去幼兒園做了各種偵察。睡覺的床高不高、衛生間的臺階是否打滑、玩具區有什么安全隱患……但不管怎么考察,終究還是要送她入園。于是,伴隨著女兒“哇——”的一聲大哭,老師迅速把我和女兒的手分開,又迅速將之抱走,剩下眼淚嘩嘩的我被生活老師拉出樓道。
上小學,學校就在家對面小區里。為了不擁堵,學校規定家長只能送到小區門口。小區門口?離學校還有20米,萬一孩子在這段距離發生危險怎么辦?于是,我不理學校規定,每天假裝小區居民跟女兒保持一段距離一步一步把她送到學校門口,又目送她進入教學樓。
女兒上一、二年級,我一直保持著這種“違規”送娃模式。但到了上三年級,她突然就不讓我送了,甚至連過馬路都不讓我陪了,只允許我站在馬路對面目送。我知道她開始長大了,開始跟我拉開距離了。
是的,我沒猜錯,她開始不喜歡家里任何人接送,就要跟著同學們一起上下學。她甚至為了證明自己的獨立,逃過小餐桌阿姨的眼睛大中午和小伙伴來了一次集體出走,穿越兩條大馬路去了一個同學家里玩。那天,當我接到小餐桌阿姨的電話時,心態都崩了。下著大雪,她都分不清東南西北,丟了怎么辦?當我尋找了一中午,看到她們幾個孩子從遠處走來的時候,我本想批評她一頓的心思瞬間就沒了,只想抱住她。
初中,我強制自己對女兒放手,覺得她應該鍛煉自己上下學了。所以,初一時她都是自己乘坐公交車上下學,初二時自己騎車上下學。這在別的家長眼里可能早已習以為常,可擱到我心里,剛開始卻是充滿了各種擔憂:她不會坐過站吧?她的騎車技術行不行啊?萬一自行車在半路上壞了怎么辦?……也因此,等到初三,為了節約時間也為了中考前不出現差錯,我又開始接送她。
高中三年,我搬到學校門口住,下樓就是學校,但即使這樣,我還是每天早晨送她。送她下電梯,送她過馬路。此時的送,除了為保證她在關鍵時期不出差錯,更多的則是珍惜和她相處的時間。因為我意識到了,高考一結束,每天送她上學的時光就很難再有了,有的就是她離開我去奔赴自己的前程。
高考那幾天,老公接送女兒,為了不給她造成緊張,我就沒有跟著一起接送,而是自己趴在樓上用手機把他們父女的行走軌跡錄了下來。是的,當女兒長大,能夠抵御我曾經對她的各種擔心后,剩下的就是我對她的不舍了。
現在,高考已經結束,我只要有時間就陪著女兒,想用更多的母女相守化解以后“家就是寒暑假”的想念。我也強迫自己給她創造獨自出門鍛煉的機會,好讓她在大學里能一個人去面對生活和學習中的各種事情。養女18載,一路不放心,萬種舍不得。但是,我都要克服,因為女兒要長大,我必須先長大。
孫慶紅摘自“三聯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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