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官愛說“教訓”

陳魯民

看了很多貪腐案例后，我無意中發現一個“秘密”，那些大小貪官們都特別愛把教訓掛在嘴邊。一個貪官，從萌芽到養成，從開始貪腐到最終落網，平均而論，至少要正兒八經地說四次教訓：

第一次是接到組織提拔任命，上級領導進行談話時。他會在激動萬分之余，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要接受那些出事干部的深刻教訓，絕不負組織厚望，做一個廉潔自律的干部，請領導一百個放心。

第二次是上任后，在隆重的干部群眾見面大會上，公開亮相，義正辭嚴，紅口白牙地向大家表態，務必要記住那些犯錯誤官員的深刻教訓，守住底線，不涉雷區，頂住誘惑，做廉潔從政的帶頭人，請大家監督。

第三次是在廉政教育學習宣講大會上，字正腔圓地大講廉政的意義，反腐敗的必要，如數家珍地列舉古今中外那些貪官的罪行與下場。要求下屬干部們要接受教訓，不貪不撈，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做個讓人民放心的合格公仆。其實，他這個時候已經開始貪撈聚斂了，高調談教訓，就是為了掩蓋犯罪事實。譬如，盛某祖曾多次表態要吸取劉某軍的教訓，不貪不撈，廉潔自律，可最后自己也成了一個“教訓”。

第四次是東窗事發被關進大牢后，他們痛哭流涕地大談教訓，不過這回他不是發射“空對空導彈”，而是現身說法了，成為別人進行廉政教育的教材了。若總結起來，貪官們常說的教訓大體上有：不學法，不懂法；拒絕監督，疏于學習；貪欲太盛，敗于誘惑；追求享受，思想墮落；被“圍獵”，沒有管住老婆、孩子……

個別貪官可能還有第五次機會，譬如給來監獄里接受教育的干部們再講一回教訓。他們不僅講得聲淚俱下，抑揚頓挫，既有理論又有實踐，而且最后還不忘語重心長地說一句：你們可要吸取我的教訓啊！千萬不能學我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現在把腸子都悔青了。

但我總是懷疑，貪官愛說教訓，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是心口如一，還是口是心非？公允而論，一開始談教訓或許還有點真心實意，是真心想接受教訓，到后來就成了半真半假，再后來就變得越來越假，到最后就干脆是滿嘴假話，成了自欺欺人。事實說明，只有那些深記在心里的、有理性支持的、真心相信的教訓，才會實實在在起到鑒戒作用。至于貪官那些掛在嘴上的“接受教訓”，不論嗓門多大，態度多誠懇，說得多信誓旦旦、天花亂墜，都無非是作秀表演，自己不信，別人也不信。

馬克思有句名言：? “一切歷史事實與人物都出現兩次，第一次是悲劇，第二次是喜劇。”套用這個句式，貪官先后談了四次教訓，頭兩次是喜劇，后兩次就是悲劇。喜劇抑或悲劇都是他們自己導演、自己編劇、自己演出的，最后究竟是平安著陸還是落入法網，是受到人民擁戴還是成為人民的罪人，也是自己折騰的結果，怨不得別人。

【原載《上海法治報》，本刊有刪改】

插圖 ／ 貪官臉紅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