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自我

畫家張柳青

張柳青，湖南省美術家協會會員，作品入展湖南油畫學會年展（特邀），入選湖南省第六屆油畫展，曾在珠海、東莞舉辦展覽，作品被多家美術館和藏家收藏。

張柳青是一個業余畫家，她當了一輩子醫生，退休后才開始畫畫，但她是一個畫得很專業的業余畫家。

如果按學院的標準，比如，在她老公看來，她畫得就不專業，老公會按照很專業的要求來指導她，那她就成了另一個他。愛情上她可以成另一個他，藝術上就用不著。柳青從老公那里學了一些基本的畫法，所以她的起步是很高調的，如果她刻苦學下去，很可能畫得和她老公一樣。好在她不太刻苦，畫得很隨意，也很率性，有了自己的味道，看過她的畫的人都說“比你老公畫得好”。她老公是知名畫家，當然畫得很好，但那種好是一種規范和完美。柳青的畫也很美，卻是一種有個性的美。這是兩種不同的類型。

張柳青畫得很有個性，不是說她畫得很隨意，很有現代藝術的樣子。相反，她畫得很老實，很認真，觀察得很仔細，感情也很仔細。其實，她的畫是有點現代，但不是工業化的現代，而是原始的現代。這個原始是指質樸與天真，指人的本性。它和現代發生聯系，是因為現代性使人變成機器和產品，人被物化。人不想被物化，就要擺脫現代性的控制，回歸人的本性。這樣，原始就很有意義，它暗示著人的本性和人的自然狀態。當然柳青的畫不是完全的原始，她是不自覺的原始。從動機上看，她還是想畫好的，畫得跟學院派一樣。在她生命中有一種力量，要擺脫生活的平庸，張揚生命的意義，所以她才去畫畫。別人會說，你怎么畫畫了？她可能會想，因為我不想和你們一樣。有著這樣的目的，她的畫也就有幾分自我，就會跟人家不一樣。她的“不一樣”是非常自然的，不是追求某種畫法或樣式，而是依照自己的觀察和趣味。

沒有藝術的壓力反而更有藝術的味道。她的眼光很單純，城市的風景在她的眼光之下也變得單純起來。她不畫那些復雜的關系，而是用自然的線條畫出城市的街道和房子，好像孩子看到的世界，也非常適合孩子的游玩。這好像是一種情懷，世界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不是一個擁塞和霧霾的世界。這個世界是我們所體驗的世界，要讓世界變得更美好，或讓世界回歸自然，都是因為當今的世界于我們的感受所產生的愿望。觸覺是身體感受世界的方式，手持畫筆的運動就是觸覺的方式感受世界。筆觸和線條都是畫筆的痕跡，都是以身體感受世界留下的證明，越是生動、有個性的筆觸和線條，越能體現出感受世界的真實。柳青的畫就是這樣，她的城市和街道都是她的感受，她不是按照既定的規則去復制這個世界，而是她的世界，別人不可能替代。每一筆每一劃都是從她的內心涌現出來的，那樣簡單，那樣純凈，讓人能看到她生命的回憶，更體會到她對生活由衷的熱愛。

第一次看柳青的畫，我就很喜歡。她的畫使我想到了自己的青春歲月，那種對藝術的熱愛、對生活的向往，那種與自然的親密，那種質樸和天真。如果我們對自己的畫不滿意了，就看看柳青的畫，就知道要從哪兒重新開始。

作者簡介：易英，中央美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著名美術理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