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 緣

任宏偉

武玉龍相貌平平為人老實，整三十了還沒女朋友。他爸媽很著急，只得四處安排他相親，可他一相親就緊張，相親多次也沒下文。

武玉龍很受打擊，一怒之下決定單身一輩子。這天，他下班回家聽見路邊草叢中傳出“喵喵”的叫聲，他走過去，看到一只臟兮兮的小奶貓，骨瘦如柴很可憐，就帶回了家。

武玉龍一個人住，以往回到空蕩蕩的家，感覺也挺孤獨。自從有了小貓后，每天回家逗逗貓，一下就不寂寞了。

一晃半年過去，小貓長成了成年母貓。這天，武玉龍發現母貓發情了，從早到晚叫個不停。母貓在屋里叫，樓下有幾只公貓也在嚎叫，吵得武玉龍心煩意亂。有一只公貓膽子還很大，竟然爬上樓堵在門外叫個不停。

一個問題擺在武玉龍面前，他是該讓母貓生小貓，還是該帶它去做絕育？思來想去，他決定讓母貓當一回媽媽后再絕育，也算“貓生”完整。考慮好后，武玉龍開門讓公貓進屋，公貓身上很干凈，一看就是從主人家里偷跑出來的。

公貓進屋后就不走了，既不怕人也不挑食，餓了就吃母貓碗里的貓糧。一直等到當晚十點多，看著公貓還沒有回家的意思，武玉龍暗想，公貓的主人一定很著急，他得想辦法聯系貓主人。

第二天是周日，武玉龍早上起來看到公貓還沒有回家的打算，決定在附近轉轉。他一邊走路健身，一邊留心觀察路邊的小廣告。走了大半天，突然在一根電線桿上發現了一張《尋貓啟事》。他走過去仔細看了看，照片上的貓和家里的公貓一模一樣。

武玉龍撥了失主馬嫣的電話后，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年輕的女孩聲音，兩人聊了幾句后，武玉龍說出了實情。

馬嫣很高興，說她住在附近的小區里，不過她丈夫不在家，她讓武玉龍把貓送到她家樓下再聯系她。她答應武玉龍只要見到貓，她就會按照啟事上的承諾給武玉龍酬金。

武玉龍把公貓裝進貓包后出了門，按照地址來到馬嫣樓下，然后撥了電話。三樓陽臺上的一扇窗戶開了，一個二十七八漂亮的女人沖武玉龍招了招手：“您稍等，我這就下樓。”

武玉龍抬頭看陽臺，陽臺的衣架上掛著幾件女人的衣服，還有一身加肥加大的男運動服，從尺碼來看，馬嫣的丈夫身高應該在一米八以上，體重估計得有二百斤左右。

馬嫣下樓后，見到公貓激動壞了，檢查了一番后，一邊連聲感謝，一邊掏出一百元錢遞給武玉龍。

武玉龍堅決不收錢，馬嫣只好把錢收回去了，說她因為丟了貓昨夜一夜沒睡好，武玉龍說他的貓也丟過。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大半天養貓經驗，看看時間不早，武玉龍才告辭回家。

一晃過了半年，武玉龍的母貓生了三只小貓，等小貓斷奶都送出去后，武玉龍帶著母貓去絕育。沒想到在寵物醫院又碰到了馬嫣。原來，馬嫣疏忽大意沒關好窗戶，她養的公貓打算從窗戶逃走，結果跳下去后摔得兩條后腿骨折了。獸醫檢查后說，想讓公貓重新正常行走就得做手術，光手術費就得七千元。

馬嫣說她身上只有兩千多元，她得馬上給朋友打電話借錢。馬嫣撥通了第一個電話，誰知，朋友說她手頭也比較緊就歉意地掛了電話。馬嫣無奈，只得想了片刻后，又給另一個朋友打電話，但這個朋友還不如上一個，不僅不愿借錢，還勸馬嫣干脆把貓扔了算了，喜歡的話就再去買一只小貓也花不了多少錢。馬嫣被氣得臉色慘白，憤怒地掛了電話。

見馬嫣一個接一個地打電話，武玉龍暗想，馬嫣怎么不給她丈夫打電話呢？想了片刻后他明白了，可能馬嫣知道丈夫肯定不同意給貓做手術，她沒辦法才向朋友求助的。

可能馬嫣的好友也不多，打完幾個電話后，她就不知該給誰打了，愣了片刻她把手機裝進坤包里后放聲大哭。

武玉龍看馬嫣哭得可憐，動了惻隱之心：“妹子別急，我卡上有錢，我借給你。”

馬嫣目瞪口呆地瞅了武玉龍片刻：“我工資不高，得三個月后才能還錢，你要是急用的話，就算你愿意借我錢，我也不能借。”

武玉龍連聲說他不著急，馬嫣才說她想借五千。

第二天，武玉龍和一個要好的同事聊起了昨天借錢的事兒。同事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他問：“你只不過和那個女的見過兩次面，就借錢給她了？”

武玉龍說：“人家急著用錢，我能看見不幫嗎？”

同事問：“你沒讓那女的寫欠條，摁手印嗎？”

武玉龍氣笑了：“那種情況下救貓要緊，哪有心情寫欠條？”

同事搖了搖頭：“唉！如果那女的人品不好，不承認欠了你的錢，你這錢就算打水漂了。”

武玉龍說：“我不相信那個妹子心會那么壞，她對一只貓都那么有情有義，怎么可能騙我呢？”

同事冷哼一聲：“人心隔肚皮。但愿是我多心了，錯怪了那個女的。”

時間一晃過了兩個月，在此期間馬嫣沒聯系過武玉龍，武玉龍雖有過聯系馬嫣的想法，但他擔心馬嫣以為他在催債，所以他也沒聯系。

武玉龍不急，那個同事倒挺關心這事兒。這天同事問武玉龍，那個女的還錢了嗎？

武玉龍搖了搖頭說，馬嫣借錢后再沒聯系過他。

同事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武玉龍百分百是被騙了，哪有借了人家的錢后連個電話也不打的道理？

武玉龍卻說，當初馬嫣說好三個月后還他錢，現在才過了兩個多月，現在就說馬嫣是騙子還為時過早。

同事冷哼一聲：“難怪你找不到媳婦。就你這點心眼，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能找到才怪！”

武玉龍辯解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馬嫣不敢騙他，他知道馬嫣家住哪兒，然后就報出了馬嫣住的小區的門牌號。

同事悻悻住口了。然而僅僅過了三天，同事突然把一張租房小廣告遞到武玉龍手里：“你看看，原來那個女騙子的房子是租的，她搬走了，房東在發租房廣告。”

武玉龍接過小廣告仔細一看傻了眼。他急了，要給馬嫣打電話。

同事卻說：“人都跑了，還會接你電話嗎？算了，兄弟，你還是接受教訓吧，吃一塹長一智，以后少干這種沒腦子的事兒就行了。”

武玉龍氣得無話可說，一連過了好幾天，心情才漸漸平復。

一晃又過了二十多天，這天武玉龍突然接到馬嫣的電話，她說不但要還錢，還想請武玉龍到一家飯店吃飯。

當天下午六點多，武玉龍到了飯店。他走進一間雅間兒，馬嫣和一個男人正在等他。男人身上穿著武玉龍曾在馬嫣家陽臺上見到的那身運動服。武玉龍暗想，不用問，男人就是馬嫣的丈夫。

男人仔細打量了武玉龍幾眼，只是沖他點點頭卻沒說話。馬嫣熱情地招呼武玉龍坐下。然后說，她這三個月一直在攢錢，因為沒還債，有些心虛，所以一直沒主動聯系武玉龍。邊說邊從坤包里取出五千元遞給武玉龍：“您數數。”

武玉龍客氣了兩句，數了數錢，把錢裝進包里。

馬嫣讓他點菜。武玉龍抹不開面子點了個很便宜的菜，馬嫣又點了幾個菜，問武玉龍喝不喝酒，武玉龍說他從不喝酒。

男人在一旁甕聲甕氣：“不喝酒好，省錢還不出去惹事兒。”

飯菜上桌后，三人邊吃邊聊。武玉龍很不喜歡男人的聊天方式，男人像查戶口一樣，問完他的工作和收入，又問他家里情況，連他爸媽一個月退休金多少，有沒有大病都要問。

礙于馬嫣的面子，武玉龍有問必答實話實說。

問了半天，男人突然指著馬嫣：“你覺得我妹妹怎么樣，她看上你了。”

武玉龍驚得目瞪口呆，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馬嫣紅著臉忙解釋說，其實她還沒結婚，因為一個人租房住擔心有壞人圖謀不軌，她才把她哥的運動服掛在了陽臺的衣架上。接下來，馬嫣說出全部真相。

原來馬嫣是個從外地來的打工女，她在一家小公司上班，由于圈子小一直沒找到合適的男友。武玉龍還貓卻不收錢，讓她對武玉龍有了好感。后來，武玉龍在她缺錢時肯借錢給她，她很感動才對武玉龍動了心。在接下來的三個月時間里，她雖沒聯系過武玉龍，卻在暗中打聽武玉龍的一切。了解清楚后，她覺得武玉龍正是她要找的人，于是她打算借還錢之機順便對武玉龍表白。她爸媽聽說自己的想法后不放心，讓她哥專程從老家來給她把把關，這才出了表面上還錢，其實是相親的事兒。

得知真相后，武玉龍仔細地瞅了瞅馬嫣，心花怒放的他本想對男人說：“我也看上你妹妹了。”誰知他一緊張，相親的老毛病又犯了：“妹妹，你，我也看上了。”

說出這句話后，武玉龍心想，完了，這次相親又要失敗了。讓他沒想到的是，男人竟然哈哈大笑：“妹妹你看，幸虧他有這種毛病，要不然他早就被別人搶跑了，那就輪不到你了。”

武玉龍懸著的心放回肚里了，跟著笑了，馬嫣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