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渚玉琮

顧盛紅

瓶窯是出土良渚玉器的地方，瓶窯的百姓以仿制良渚玉器為生，形成了玉雕一條街。老孫與老方在瓶窯鎮上長大，也以仿制良渚玉器為謀生。

冬天的一天，老孫的兒子在河邊貪玩，不慎落水。老方跳入冰冷的河中，將老孫的兒子救起。老孫對老方感恩于心，總想著何日償還恩情。

這天傍晚，兩人一起抿酒聊天，“我最近仿的那些玉壁，賣了好價錢，賣給了新的批發商。”老方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激動地拍著桌子說道，“我最近仿的玉琮，快以假亂真了。”

老方關起門來，拉上厚厚的窗簾，打開一個木箱子，里面裝著他的傳家寶：玉琮。他小心翼翼地將它捧了出來。聽說是老方的祖代傳下來的。

老方撫摸著這個雞骨白的玉琮，輕聲地問道：“你看像不像？”

“像，有點像了。”老孫點了點頭。“老方，這個值多少錢？”

“至少五十萬吧。”老方伸出粗糙不堪的手比畫了下。

老方每天笑不攏嘴，做夢都想著賣個好價錢，以后為兒子買房。

那天，老方打開工具箱，計劃仿做一個三節的玉琮。剛打開鉆孔機，人就往后倒去。

他的高血壓越來越嚴重，導致腦部中風，送進了重癥監護室。

老方家境貧困，妻子沒工作，兒子尚小。東拼西湊也補不起醫藥費的自費部分。家中祖傳的玉琮也沒人愿意出高價購買。老孫建議老方把家中的玉琮拿去典當，典當行老板是老孫的堂兄。

典當行的老板捧起玉琮，端詳了許久，慢悠悠地跟老方妻子說道：“我看這個東西還行，我先支付五萬元，典當期限為一年。如果一年到期后，你們不前來贖回，這個玉琮就歸我們典當行所有。”

老方的妻子連忙點頭道：“知道，知道，我們會在一年之內贖回玉琮的。”

老方在妻子的精心照料下，身體慢慢好轉。他一心想著多做些玉琮仿制品，把玉琮贖回來。他經常上良渚博物館看真品，精心研究玉琮工藝，手藝也越來越好。無論從選材還是雕刻的技術都進步了不少。

有個老外喜歡良渚文化，在老方店里買了一批仿制的良渚玉琮。這批貨在機場海關遇上了麻煩，海關人員看了半天，覺得是真品，數量超多，老外被扣留，他涉嫌走私文物。后來，海關聯系了省文物研究所專家，才知道這是仿制品。

這個事件后，老方的名聲大振，前來預訂的批發商越來越多。老方的仿品從單件一百元上升到了二百元。老方還招收了徒弟，成立了良渚玉器批發部，生意風聲水起。

隨著老方生意的興起，他再也沒有時間與老孫聊天，心里有點瞧不起老孫。覺得老孫是扶不起的阿斗，老孫一直蝸居在二室一廳的商品房里。有時路過老孫的家，聽到老孫夫妻倆因經濟而吵架。老方在窗外嘀咕了：沒用的男人。

后來，老孫因為過度勞累，生病過世了。

老方有了足夠的錢后，拿著當初的當票去典當行贖玉琮，閑聊中談起了老孫。典當行的老板說：“其實那個五萬元，是老孫墊的。你那個玉琮是高仿產品，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做鑒定。”

“你怎么知道是仿的？”

“其實，老孫老早就看出來了，真品玉琮的玉質和雕刻的線條都不一樣，而且那個孔也不對呀，在古代是手工打洞，是兩邊對打的，沒有機器打的精準和光滑。你看你的那個玉琮，那個洞精準且光滑，一看就是機器打的。”

老方的雙腿像踩在棉花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家的，感覺走了半個世紀般。

后來，老方把一些完工的貨再發給老的批發商，批發商給的錢少了很多，老方問其原因。批發商答道：“你雕刻的技術雖然進步了，但單件最多加你五十元，是老孫自掏腰包，給你每件加了一百元。現在老孫走了，我也跟你說實話了。”

老方癱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