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于鄉間的綠蟲子（外三首）

◇ 何桂艷

我居住的小村

出乎你的想象

可是如果你來了

我會帶你去看成片的紫花地丁

去有蜂有蝶的坡上

你愛吃的夾菜尖

尚爬高爬低，遍地都是

你最好秋天來

我有大片的谷子地

它們驕傲的顏色

替我和小村

表達最多的歉意

我指給你看

谷穗上一動不動的綠蟲子

我說，你看

它多么像

匍匐于鄉間的我

與黃昏一起數羊的人

從前，這面坡上的羊多

喜歡瘋跑

有時候

一只老綿羊誤把一塊石頭當成同伴

大聲喊它

而回應的

常常是另一只老綿羊

現在，一同放羊的二嫂去城市看孫子

總是幫我們趕羊的

啞巴二叔，已經成了地上的一棵草

我常常抱著趕羊的柳條嘆息

也許，我是最后一個在這面坡上

與黃昏一起數羊的人

從沒想過離開家鄉

村莊里的人越來越少了

鷹，仍舍不得離開這片

逼仄的天空

我的莊稼依舊是老樣子——

綠的時候

勞作的人像是在野浴

黃的時候

一穗低垂的谷子會

讓人覺得

同時長了一歲

天空和土地有

拖泥帶水的自在

一粒種子

有落腳之后的光芒

要風

清晨，我疊她小小的被子

掀起的一股風

撩起她細軟的頭發

她還不會用言語表達

咯咯笑著

示意我再疊一次，再疊一次

她沒完沒了地笑著

不讓我停下來

在這個溫暖的屋里

她仰起頭

和我要了一個早晨的風

她不知道

她也是一股風

在我的心尖

濕潤地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