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登山記 組詩

李 棟（山西）

夜雨登山記

雨下在雨里

而黎明遠未到達

所有的路都通往高處

越往上越難遇到同行的人

大山很老了

巖石里藏著兩億年前的樹

我們都活在虛妄之中

遠不如半斤石油、一塊煤來得扎實

提燈的人停在山崖轉角的地方

一閃就不見了

他的背影在雨中有一瞬間的高大

也有空山不見的悲憫

鏡 湖

雨水拉低天空。湖水

呈現豐腴之美

紅棗是裂的，三分之二

約等于昨夜更漏

總有冷光出現在四點鐘方向

那里的磚石大于一百次榮枯的總和

——有些年盛產術士

雞牛桃木流連于嘈切之聲

你說的對，白鷺如霜

蘆荻花開有時真的像雪

秋天里

冰雪還在遙遠的西伯利亞

窗外已吹過清涼的風

我的手邊是濃茶、煙卷

一只蜷在沙發里的貓

黃昏是順著臺階走下來的

像隔壁人家的絲瓜花

每天總有兩個時辰

仰著水汪汪的臉

我并不喜歡它們——

寒涼、微苦、把凋敝當重生

然而天空也不喜歡我

不喜歡秋天里一只鳥蒼白的悲傷

稻田是場院的另一段過往

云是舊的。山間

潑下輪廓模糊的暗影

那時河水寬闊

可以擺渡、捕魚

也可以順著溝汊劃出獨木小舟

那時田畝肥沃，掄鐵錘的人

偏愛翻地、插秧、收割金黃稻谷

那時的女孩兒已剪了短發

識字、唱歌、放生籠子里的蟈蟈

那時樹影東斜，場院外

水牛饑困，長舌卷起陶罐旁

新割的苜蓿

宋 山

往西三千里，有山名宋

斷崖下鑿石窟，對面是一掛飛瀑，

瀑下有潭，舟楫不得橫渡

搬運糧草的人打一個來回，需要五天

廟是舊的，孤懸于石壁

好在佛陀數十，并不覺得孤單

只是水陸太小了，小到

只有一碗、一筷、一僧、一偈

鳥群是突然消失的

鐘聲起，梵音單調如懸乳

夜空鄙陋，除了風聲

三千里法會并不著一燈一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