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桌子

☉〔日〕松浦彌太郎 ◎張富玲 譯

我有一張尺寸恰到好處的小桌子。那張桌子就擺在我的心中。桌子旁還有一把沒有任何裝飾、但坐起來很舒服的椅子。

只要面對著那張桌子，我就能集中精力，進行思考。

為了能全心全意進行思考，我在心中準備了一處專屬于自己的空間。對我而言，那就是擺在我心中的小桌。

不過，最近我心里的家具增加了。我試著擺了一張可以讓其他人入座的大餐桌，因為現在的我正在學習如何與人共事，如何與他人共度人生。所以我拿定主意要準備一個地方，以便隨時都能與人面對面坐下。

明明是一起共事的伙伴或朋友、重要的家人，自己和他們說話時卻總是一心多用，做著其他事，這實在令人感到不悅。如果總是在擦身而過時交談三言兩語，或是站著聊天，未免也太孤單了。

我希望雙方即使站著交流，也能用心交談，就像彼此是在我心中的大桌旁相對而坐那樣。因為這層考慮，我才在心中準備了一張可以與大家分享的桌子。我在心里想著，讓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吧。

那張桌子并不僅限兩個人使用，而是大家可以湊在一起歡聲笑語的大小。我還擺了幾把椅子，就算是不認識的人，如果對方高興，也能坐下來說話。

那是一張相當大的桌子，可供人坐在那里看書，小孩子可以在那里寫功課，老奶奶也能在一旁剝豆莢。

年輕時，我一無所有，在國外流浪，曾遇到一張歡迎我的大桌子。在那張大桌子上，有人在打牌，有人在看雜志，有人舉杯喝酒。

我坐在一角，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隨時可以接納自己。這對孤身一人的我而言是莫大的欣喜，令我安下心來，輕松自在。

或許是年輕時的經歷使然，開設“Cow Books”二手書店的時候，我最先考慮的不是書架要怎么設計，而是桌子該怎么擺。倘若能使想歇腳的客人盡管互不相識，但不用聊天也能產生同為一體的歸屬感，我想那一定很棒。

在心中擺了一張桌子后，我不管是面對工作對象，還是家人朋友，都隨時做好了與人面對面的準備。

我覺得，只要在心中準備一處可隨時供人入座、從容談話的場所，你便能溫柔待人。

當然，我也十分珍惜地保留了一張屬于自己的小桌，對我而言，躲進那里獨自凝思的時間不可或缺。那張桌子永遠都是一人座，我不打算與人分享。

雖是如此，我卻同時擺了一張大桌，或許，這代表我已經成了一個除了單人房，還需要客廳的成年人了。

（曉曉竹摘自湖南人民出版社《嶄新的理所當然》一書，張伯陶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