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河靜
飯局結束,開車回家。路上,同學吳本義給我打電話,他說:“老同學,聽說你手頭有點緊,你車后座我放了十萬塊錢,給你女兒出國讀書用。”我一聽火了,說:“老同學,我們之間喝場酒也就罷了,你怎么能給錢?”吳本義說:“老同學之間互相幫襯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說:“不行,這錢我堅決不能要。”“這錢權當是我借給你的。”說罷,吳本義把電話掛了。
我正為女兒出國的錢發愁。既然老同學說是借給我的,我過后打張借條給他就是,有這十萬塊錢,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可這錢……只覺得一陣內急,剛好看到有間廁所,我趕緊減速把車往路邊靠。下車就往廁所沖,一個老頭從側門出來,手拿著票本問我:“大溲小溲?大溲一元,小溲五角。”我一聽是山里口音,他們把“便”叫作“溲”。我說:“大溲。”他撕了一張紙條遞給我,我只顧解皮帶往廁所里面跑。他大聲吆喝:“錢,錢,先掏錢!”我剛剛蹲下,稀溲就噴出來了,人霎時一陣快意。
“舒坦了吧?”老頭站在我面前說,“拉稀溲是吃了壞東西。有些東西看著好,說不定比溲還孬,吃了不一定好,還非得拉出來才舒坦。給錢!”
我說:“等下出去給你。”
老頭說:“你跑了咋辦?提好褲子就不認賬的又不止你一個。”
我火了,說:“扯淡。不嫌臭就在這里等。”
“我整天跟屎尿打交道,其實屎尿不臟,比一些別的東西干凈得多。錢,掏錢。”老頭不屈不撓地伸著手。
遇到這種人實在讓我哭笑不得。我只好掏錢,可翻遍所有口袋,只找到兩個硬幣,說:“對不起,只有兩角。”老頭說:“兩角連小溲都不夠,我咋給你撕票?”我說:“啥年月了,拉屎還撕個啥票?”“老板就是憑票給我開工資的。”“你這人咋死心眼呢?我不要票,兩角錢裝進你兜里不就行了?”
老頭臉一變:“啥?你這不是讓我貪污嗎?”我撲哧一笑:“貪污?這兩角錢能叫貪污?”老頭說:“便宜里面都有虧。你沒見電視上的人說違反規定貪污了,就被抓進監獄了。再說這是不義之財呀,跟溲一樣不干凈,我花了,心也不干凈,要是被抓進監獄,連這小錢我也掙不到手了。”
他的話讓我猛地一震,肚子開始翻江倒海,下面又一陣傾瀉,吃進去的魚鱉海怪什么的全都拉出來了。我系上褲子說:“大爺,你說得好。”
出了廁所,我從后座取出那捆錢,邊拆邊說:“你看,我不是舍不得給你,這錢不是我的。這也是溲,是大溲,我得還給人家啊!”
老頭大驚失色地說:“我的媽呀!我一輩子沒見過恁大的溲。你說是人家的?人家的就不要拆了,不然抽一張就說不清了。唉!活人哪能讓尿憋死?對吧?我給你墊八角錢。啥事弄清楚了,都舒坦。”
想著“啥事弄清楚了,都舒坦”這句大白話,我掉轉車頭,去找吳本義同學“舒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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