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念與反噬

□ 蹇廬氏

有一個類似笑話的故事，說有位阿婆，一生從來沒有穿過合腳的鞋子，常穿著碩大的鞋子吃力地走來走去，每走一步，看上去都是“步履維艱”。晚輩不明問她，她總是說：“大小鞋都是一樣的價錢，為什么不買大的？”這位阿婆是聰明人嗎？似乎是。她是想，花了一樣的錢，自然要拿大的，不然，便是吃虧。但是，似乎又并不聰明，因為鞋子不合腳，走路不舒服，乃至行動不便，而她居然會“樂此不疲”。

這故事確實很像笑話。但是，又不能當笑話來看。鞋子最重要的是合腳。合腳，穿著才舒適，也才能走路、走長路。阿婆全然不考慮舒適與否，能否走路，只是為了所謂的不吃虧。如此，可謂舍本逐末。

現(xiàn)實中，有類似阿婆這樣想法的，所在多見，可說是一種比較普遍的心態(tài)。舉個司空見慣的例子，有些人住賓館吃自助早餐往往是要吃到肚子發(fā)脹的，哪怕一連幾天下來，胃已經(jīng)不勝負荷，看到美味佳肴，還是經(jīng)不起“誘惑”，每每“吃到撐”。那想法，與阿婆有“異曲同工”之處。

坦率說，那位阿婆的想法，還是樸素的，她終究是付出了鈔票；某些住宿旅客，也終究是付了餐費，可能還覺得價錢不菲，其想法也無可厚非。再說，山吃海喝導(dǎo)致胃病、“三高”飆升，受損的還是各人自己的身體。

俗話說“良田萬頃，日食一升；大廈千間，夜眠八尺”，人的需求，終究是有限的。然而，有些人卻是欲海無邊。明知“日食一升”卻希求“良田萬頃”，“夜眠八尺”，卻想占有“大廈千間”，那些無饜的追逐和占有欲，乃被欲望裹挾了。那些欲海無邊的人，比之那位阿婆和那些住宿的旅客，更是等而下之、令人不齒。他們往往是沒有付出，或者不想付出，只想得到。媒體報道過，有的貪官，居然家中特地建成酒窖藏著年份名酒成百上千箱，自己獨享怕是一世也“消納”不了，顯見是要“藏之名山，傳之后人”。貴州有個叫王曉光的貪官，隱約感覺自己行將“出事”，居然日夜將珍貴的茅臺倒掉，即便如此，落馬時，被發(fā)現(xiàn)家里還有4000 多瓶名酒，堆滿整間屋子。真正是似鯨之吞而又暴殄天物。

不管買什么鞋子，合腳最重要。引申說來，不論追求什么，總要適可而止，否則，很可能會被“反噬”——

宋仁宗年間，有個叫王妄的人，打柴度日，與母親相依為命。在山上看到一條受傷的花斑蛇，便捧回家，給它療傷，放在竹簍里飼養(yǎng)起來。他依舊砍柴為生，沒有任何渴求。其實這是條靈蛇，只要曬到太陽，瞬間就會變得如水桶般粗。為報恩，這蛇曾讓王妄刮下自己三片帶肉鱗片熬湯救活了他昏迷的母親。

某次，王妄看到一張皇榜，說誰若能獻上一顆夜明珠就可封為士大夫、享受榮華富貴。王妄對此并不在意，回家只是跟母親閑聊而已。蛇聽到這話，便告訴王妄可以給他一顆夜明珠，即取下它一只眼睛。王妄心痛蛇，說自己砍柴度日就行，花斑蛇再三懇求，王妄便挖掉了它的一只眼睛，如愿以償?shù)刈銎鹆耸看蠓颍^上了富貴日子。

宋仁宗愛妃也想得到一顆夜明珠，便又開出條件：“誰若再獻上一顆夜明珠，立即封他為宰相。”這次，王妄沒有猶豫就跟花斑蛇說：“你再幫我一次，把另一只眼睛也送給我，我做了宰相，會更富有和榮耀。”蛇頓時無語。王妄再三催促，蛇便無奈回答說：“你已十分富裕，何必還求那個宰相？再說依你的能力也做不了宰相，且我把另一只眼睛挖了，我也沒命了。”王妄仍然堅持，花斑蛇最后懇求臨死前再曬曬太陽。王妄不加思索就答應(yīng)了。突然，那蛇變得水桶般粗壯，大嘴張開，一下把王妄吞進肚子。得隴望蜀、欲壑難填，吞噬王妄的其實不是蛇，而是他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