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數字

李青美坐在小餐桌上，一筆一畫認真算著數字。突然，李青美扭動的筆停了下來……旁邊的餐桌，一個來找工作的人問，1小時多少錢？另一個人回答，10塊錢。

這一天，低溫侵襲著小城，但這間茶餐廳里，空調打得特別的足，暖融融的，李青美的心頭也特別暖和。因為她的爸爸媽媽安靜地坐在對面，陪著她吃下了雞翅、薯條、蛋糕，還有水果。

媽媽說，好吃不？

李青美說，好吃。

媽媽說，要不要再加點？

李青美舔了舔嘴角，看著眼前快要吃完的幾個盤子。幾乎都是李青美在吃，爸爸媽媽坐著看她吃，間或，低下頭喝上一口面前的檸檬水。

李青美說，媽媽，剛才走過的服務員說他們工作1個小時掙10塊錢，那他們一天要干多少小時？我想算一下。

媽媽說，8個小時。

8個小時，那就是80塊錢。李青美脫口而出。

李青美又說，媽媽，那他們一個月要干幾天呢？

媽媽說，1個星期干5天，1個月4個星期，總共大概22天吧。

聽了媽媽的回答，李青美稚嫩的小手一個勁地扭動著筆，留下一個個換算數字，媽媽，我算出來了，一個月是1760塊錢。

媽媽看了一眼，說，不錯不錯。

李青美又說，媽媽，那你工作1小時掙多少錢，1個星期是干幾天，1個月大概要干多少天，我給你也算算。

媽媽猶豫了一下，可李青美一臉期盼，小眼睛一眨不眨地在看著媽媽，又看了眼爸爸。

媽媽說，那你算一下，爸爸媽媽工作1個小時掙20塊錢，1天干10個小時，1個星期干6天，1個月干26天，你算算是多少錢？并且，在工作的時候不能坐著，只能站著，不能帶手機接聽電話，不能……

李青美沒有聽媽媽后面的話，只是在記媽媽說的那串數字，一條條換算數字就出來了，媽媽，媽媽，5200塊錢，好多錢呀，你和爸爸賺了好多錢呀……李青美興高采烈得要跳起來。

媽媽的臉上也帶著笑，疼愛地看著李青美。

這時，爸爸接了個電話，掛了電話后，臉色不是很好看，瞅了一眼低頭做作業的李青美，低聲對媽媽說，待會兒不吃晚飯了，早點回去吧。媽媽還沒說什么，李青美小耳朵已經聽到了，說，爸爸，為什么不吃晚飯呀，你不是答應我去吃烤肉嗎？爸爸歉意地說，青美，對不起對不起，爸爸媽媽確實有事，下次一定請你吃烤肉，好不好？

下次下次，你已經說了好幾個下次了，李青美嘟囔著嘴，很不高興地點著頭，說，好吧，好吧。

走出餐廳時，爸爸朝媽媽耳語，老板來電話了，讓我們趕緊回去，要明天到不了，就不用回去了。媽媽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李青美，沒有吭聲。

爸爸媽媽是當天晚上走的，李青美站在家門口，依偎在年邁的爺爺奶奶身旁，目送著爸爸媽媽上了一臺黑色的車。燈光下，車子像放了一個大大的屁，哧溜一下，很快就沒影了。

第二天，課間休息的學校走廊里，李青美迫不及待地把好朋友沈家卉從教室里拉了出來。

李青美說，我爸爸媽媽每個月賺5200塊錢呢，不，是1個人，2個人加起來要超過10000塊錢了。

沈家卉說，這有什么稀奇，我爸爸媽媽每個月賺得更多呢。

李青美說，更多是多少？

沈家卉說，那下次等他們回來我問問。

李青美說，昨天我爸爸媽媽帶我去喝下午茶了，還有蛋糕、雞翅啥的，可好吃了。

沈家卉說，我爸爸媽媽上次回來也帶我去過了，不過，他們可有一年多沒回來了呢！

李青美說，我爸爸媽媽還帶我去吃烤肉了呢，他們也是將近兩年才回了一趟，待了兩天又走了。

沈家卉說，烤肉好吃嗎？我還沒吃過。

李青美說，好吃，好吃極了。

李青美的聲音似乎很洪亮，但語氣的尾聲聲調已下落，沈家卉沒有意識到，只是以羨慕的眼神看著李青美，說，下次，下次我一定讓我爸爸媽媽帶我去吃烤肉！

崔立：中國微型小說學會理事、上海微型小說學會副會長。出版著作《那年夏天的知了》《大嘴王大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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