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豐蕓 王宗峰
摘要:楊沫的《青春之歌》講述了以林道靜為代表的愛國知識分子走向革命的奮斗過程,其中個人情感和革命集體記憶相互穿插,從個人小愛到國家大義,全文充滿主旋律色彩。中國勝利來之不易,和平背后有無數的犧牲,光榮與苦難的記憶都值得被建構傳承。與此同時,小說把抽象的意識具體化,將對主人公的個人認同轉化為對所有愛國人士和國家民族的認同,這對重塑革命集體記憶以及立足當下建構社會認同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青春之歌》 集體記憶 社會認同
集體記憶的研究通常歸結為兩種路向:功能主義和建構主義,所謂功能主義指的是集體記憶的保存和傳播對社會產生的作用;建構主義則是討論記憶是能夠被建構和怎么建構的問題。記憶不是一個恢復的過程,“過去不是被保留下來的,而是在現在的基礎上被重新建構的”①。建構集體記憶不是完全復制歷史,而是要結合當前社會意識,助力國家更好的發展。中華民族歷經千年而不衰,我們要感恩我們擁有現在的生活,但對生活背后的革命歷史卻知之甚少,僅有的認識也大多來自文學和影視作品。這些作品呈現出的歷史鏡像通過幾代人的記憶傳承來加工構建,一定程度上重現了百年前中國共產黨人的無私奉獻、永不退縮的精神面貌,對喚醒中國革命歷史集體記憶有一定作用。《青春之歌》通過主人公林道靜的覺醒歷程重現了那個戰爭頻發、青年為國奔效的熱血年代,建構了光榮崇高的革命集體記憶。林道靜從思想狹隘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成長為一名合格的共產黨員,其間受到多方幫助,在向革命靠攏的同時,個人的感情也隨著意識的覺醒而變得理智。作為一部優秀的文學作品,《青春之歌》熱情地謳歌了知識分子革命青春的風采,一經問世便影響了眾多進步青年,時至今日,它依舊作為經典文本被大眾傳閱,其中記載的歷史也對集體記憶建構有著巨大作用。
一、集體記憶的符號化建構
哈布瓦赫認為:“我們保存著對自己生活的各個時期的記憶,這些記憶不停重現:通過它們,就像是通過一種連續的關系,我們的認同感得以終生長存。所以,一個社會群體只有對生活印象中的片段有了彼此相同的認知,他們相互之間的共同記憶才能被喚醒。”②而重大社會事件和歷史事件題材本身具有特殊的集體感情映照,群體事件的背后都有著強大的公眾情感系統和心態體系,能夠為這種連續性提供直接有效的方式。記憶的再現和表述本質上就是符號化的建構。記憶符號化需要在描述上把握尺度,人們心中對抗戰時期的抽象記憶符號能夠通過文學作品呈現和強化,有效展現出家國情懷,引起情感共鳴。
《青春之歌》以20世紀30年代日本侵華過程中發生的“九·一八事變”到“一二·九運動”的愛國學生運動為背景,建構革命歷史的經典敘事,里面的主角也代表了當時大多數的年輕人。“九·一八事變”和“一二·九運動”作為事件符號貫穿整個故事,這兩個重大社會事件本身就是世人的記憶點,在社會發展中成為群體理念中的具體符號,具有特殊的集體情感共鳴,用這一段承載著中國人集體記憶的時間能夠極大調動人們心中的愛國主義情懷。愛國運動充滿著鮮血與犧牲,進步學生在組織下,用行動抵御國民黨的不作為。同樣作為事件符號的還有文中反復提起的“三·一八事件”,學生被暴力鎮壓,激起更多同胞的血性,進而有了“三·一八事件”紀念日游行,這是幾個事件中最吸引人眼球的部分,作者用一章的篇幅寫這件事情,把抗議游行所遇的困境、軍閥及反動分子的暴力行徑表現得淋漓盡致,喚醒了讀者腦海深處與那個時代有關的集體記憶。而這也是林道靜第一次親身參與的愛國學生運動,她終于反抗了余永澤,戰勝了自己,走向了新的道路,以她為代表的知識分子開始覺醒,胡適“讀書救國”的話被現實打破,愛國與讀書不矛盾,讀書可以強國,但當國將不國時,只有戰斗才能奪取勝利。
從《青春之歌》我們能清楚地認識到記憶符號化的處理能直接有效地引起人們共同的回憶,當前國家也設立了許多節日慶典來紀念重大歷史事件,如“九·一八”鳴笛默哀、國慶閱兵等,這些事件符號中的集體記憶有靈活多樣的表現形式,極大程度地喚醒了人們的集體記憶,并增添新的社會記憶。我們也會被書中的紀念活動感動,從而去同情林道靜和被迫害的先烈,恨不得鉆進書中和他們一起吶喊,一起推翻黑暗的社會。革命集體記憶是國家和民族的寶貴財富,往往受益而不覺,失之則難存。一個人不能失去對過去的理性判斷,一個民族不能失去對歷史的記憶,如何按當下社會意識形態有效構建集體記憶應引起我們的思考。
二、集體記憶強化下的身份認同
“集體作為一種凝聚的策略在民族國家中通常會被用以增加人們對某個群體、社會、民族和國家的認同”。每個群體都有其自身的集體記憶,通過喚醒集體記憶可以使群體凝聚起來。林道靜從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到革命者的轉化離不開集體記憶的作用。
作為一個愛國學生,林道靜并沒有真正融進革命者中去,她與這個群體之間不存在充分共享的集體記憶。直到盧嘉川的出現:“余永澤常談的只是些美麗的藝術和動人的纏綿的故事;可是這位大學生卻熟悉國家的事情,侃侃談出的都是一些道靜從來沒有聽到過的話。”③道靜開始對抗戰不僅僅只是停留在口頭上,她開始在課堂上宣講“九·一八”的慘痛消息和愛國故事,抗爭行為轉向了實踐。小說也重點描繪了學堂孩子聽到這些事情的反應,“我們打”三個字占據了幾行!這無疑能使讀者感知到當時廣大人民群眾的悲憤,喚醒中華兒女內心關于抗戰的群體記憶,這些口號中寄托著人民渴望祖國變強的殷切希望。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作家賦予林道靜的雙重身份,她身上同時具有地主階級和農民階層的意識。當她剛逃離出地主家庭時,面對外國人在中國的惡劣行徑,只覺得憤懣而無意去改變什么,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味追求白由,作者筆下的道靜并不完美,這符合人物的成長背景。虛無的浪漫、渾濁的靈魂、自私狹隘、分辨不出世間的險惡,作品前期的她對著黑暗的世道是清高的,面對母親的逼迫,她感到不滿,離家出走。當一切不如意加諸在她身上時,死亡成了她最后的選擇。林道靜是脆弱的,整日在海邊游蕩,看到外國人在沙灘上嬉戲,窮苦的漁婦和餓的快要死去的孩子,她埋怨這世道的不公,卻從沒想過也沒有能力去爭斗。作品穿插林道靜所見到的百姓的困苦和個人遭遇,也借此寫出了當時社會上外國人與中國普通人民群眾的生活差距。這些受苦受難的底層百姓刺痛讀者的心,對林道靜的影響更是非同小可。國家主權被侵犯,人民的生活舉步維艱,道靜在接觸這些殘酷的事實之前完全是脫離現實的,階級意識限制了她看世界的眼光。
地主階級的身份,再加之余永澤這個冥頑不靈、虛偽懦弱的愛人,道靜得不到革命者的完全信任,革命者質疑她的階級屬性,他們都被排除在各自的集體記憶之外。“戴愉拒絕將林道靜劃入他們的群體之中,林道靜背負著自己階級的“原罪感”,內心無比渴望得到革命者的認同,渴望融入他們之中。因此她全身心地投入革命運動中,最終獲得了認可。林道靜對江華的愛情亦是基于社會認同,她心里魂牽夢吟的是盧嘉川,但面對江華的告白,她的反應卻是“像江華這樣的布爾什維克同志是值得她深深熱愛的”④,她對江華說喜歡,更多的不是愛意而是認同:只有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奮斗,創造共同的集體記憶,認同感才能建立。這種認同不是因為個人的自身魅力,而更多來自同一陣營或者是相同的文化信仰。同樣因認同感轉變的還有鄭德富,在宋家與道靜重逢之時,他內心充滿著對道靜的恨意,這些恨意大部分來自林伯唐,來自對殘害了他家庭的地主階級的恨意,這使他在面對即使并沒有對他造成傷害的道靜時也懷有偏見,林道靜對這種偏見十分敏感和在意,她在走向無產階級的道路中,除了戰友的認同,也渴望被父親欺壓過的鄭德富的認同。不出意外,當鄭德富得知林道靜在為革命做事時,態度發生巨大的變化“你不是林伯唐的閨女,你是鬧革命的閨女,咱還能再恨你嗎?”⑤通過鄭德富這樣的普通小人物之口,《青春之歌》將愛國民族精神展現出來,體現了人民對團結奉獻的愛國文化的認同。
正是由于這種認同感,或者說正是由于集體記憶實現的社會認同才將這些有志之士凝聚在一起,促進了革命的勝利。我們也正因為認同感而閱讀和欣賞《青春之歌》和其他相關愛國題材作品,它們傳遞給人們的是不折不撓的抗爭精神,是不畏強暴的民族尊嚴。電影《青春之歌》的劇本作者曾讓觀影者好好思索林道靜這個人物的遭遇,看看她所走的道路,想一想什么才是人生真正的、最大的幸福。最大的幸福不是個人的名利地位,而是人民大眾的幸福,個人的命運只有和國家結合起來,才會變得充實。林道靜最開始只是為了自己渺小的生存而勞瘴,經歷一點挫折就患得患失,不得安生,但她在革命事業的引領下找到了幸福的真諦。我們對過去的認識是一直在變化的,集體記憶也一直在不斷積累下建構,但愛國主題內核卻是不變的,追求幸福的目的也是不變的,這讓我們處于不同環境中依舊認同《青春之歌》中道靜他們的行為,并與有榮焉。
三、集體記憶的建構危機
從個人到國家,楊沫先生一步步地展開敘述,鋪開林道靜的成長軌跡,構筑了革命歷史的經典敘事,喚醒了人們關于戰爭的記憶。《青春之歌》在塑造角色時也有一定的缺陷,林道靜個人情感部分著筆太重,有時會蓋過小說的革命鋒芒,成長線模糊。她走上覺醒之路的開始好像只是因為盧嘉川,她崇拜他,崇拜他這個人大于崇拜他的思想,美人愛英雄,同時愛屋及烏地投身革命,這對塑造覺醒的“知識分子”形象來說是一個敗筆。林道靜象征著那個時代許多革命者的形象,事實是大多數革命者們并沒有英雄去引領愛護,他們的覺醒是因為看到這世界的黑暗,不平而鳴。小說不足之處還表現在,林道靜完全不必在余永澤和盧嘉川兩人之間糾結選擇,這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作品的可讀性和嚴肅性。仔細研究當時的相關著作,大部分作品都有這樣的問題:革命+愛情的套路和革命話語的集成,形式單一,受時代和不在場局限,作者對具體的抗議活動描寫不詳。相比較《青春之歌》等經典文學,現在大部分文藝作品的問題更加嚴重,“只管消解不問構建”,作品建構集體記憶的功能被削弱。不是所有的文藝作品都是良心制作,大多數文藝作品都只取歷史的一點因由而“信口開河”,使歷史服務娛樂,歷史記憶的莊重感被嚴重娛樂化。充滿鮮血與正義的戰爭革命成為主人公無腦愛情的陪襯,歷史正劇變成戀愛泡沫劇,更有奇葩的“手撕鬼子”“八路軍住別墅”等惡意扭曲事實的劇情,嚴重偏離歷史,抗戰的嚴肅性大大降低,青少年得不到正確三觀的培養,對史實的誤解會讓他們缺乏基本的同理心。祖國和平來之不易,只有了解背后的真相,才能喚醒他們內心對烈士的尊敬,對祖國的熱愛。因此建構集體主義迫在眉睫,記憶是有距離的,因此需要我們重讀黨史,經典作品具有它本身的價值意義,我們要認可它對喚醒和建構集體記憶的作用,當代青少年需要彌補缺失的歷史,并正確認識歷史。學習革命者那種為革命為祖國獻身的偉大崇高精神,承擔起歷史的使命。
革命的年代似乎已經遠了,但是熱血卻不應該冷卻,“一二·九”的口號喚醒了當時沉睡的民族,現如今,踏在前輩開拓出的道路上,我們要就此消沉下去嗎?不!《青春之歌》中的人們因志同道合走到了一起,如今我們也要為實現中華民族的復興目標團結起來。革命記憶賦予我們使命感,我們要堅定目標,團結協作,創造出屬于我們的新時代。
四、總結
目前中國社會正處于一個轉型期,需要全部中華兒女全身心地投入奉獻,事實證明建構集體記憶能夠加強社會認同,而社會認同能讓大家勁往一處使。《青春之歌》中道靜與愛國學生因為國家危難和愛國之志走到一起,最終引導了各個階層的加入,以強烈的情感共鳴喚醒了群眾和讀者的拳拳愛國之情。作為優秀的革命小說,《青春之歌》昂揚著主旋律色彩,它是一首贊歌。我們不能重新經歷前人的過去,但卻能通過文字去獲得力量,喚醒集體記憶,祖國的建設需要我們團結一致,一起期待明天會更好。
①③[法]莫里斯,哈布瓦赫:《論集體記憶》,畢然、郭金華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89頁。
②曹慶香:《新聞敘事學》,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5年版,第148頁。
④⑤楊沫:《青春之歌》,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版,第610頁,第379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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