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外六首)

太陽出山，霧氣徐徐撤離

騰出來的空曠用以安置小山，村莊

以及樹林

鳥鳴被安置在空中，在清晨

美妙的聲音是用來傾聽的

此刻，城市的棱角愈加明顯

腳手架上浮動的人如一只只灰麻雀

一大早便在空中跳來跳去

這簡單的場景不會讓世界眩目

車水馬龍的城市略顯擁擠

行色匆匆的人們正低頭趕路

他們大抵不會抬頭望一望天空

除非一只鳥倏地從空中跌落

濺起不大不小的一團灰塵

薄暮

夕陽如一只紅氣球

被風越吹越大，越吹越紅

越吹越薄

然后，被后山收容

風再吹一陣

就把鳥鳴都吹進了小樹林

就吹醒了街上參差不齊的一盞盞燈火

風繼續吹

會吹散一個城市的擁擠與喧囂

會吹來一輪明月，以及

滿天星辰

老東門

落日如流浪了一天的孩子

被群山抱回，被暮色接納

在燒烤攤前，羊肉串與扎啤結緣

小風一吹，略帶醉意的垂柳便搖曳幾下

從中午開始，這一幅畫卷便顯山露水

直到月上中天

再臨摹下去，就能到達快活林

老東門，作為門的概念已消失殆盡

來不及遁入宋朝的幾個石獅子

仍在古城墻上守疆衛土

邀約墻緣上次第亮起的燈火

舉杯暢飲，月亮從云間探出頭來

權作見證

此刻，蟬是不速之客

我們聊得盡興的時候

它也高一聲低一聲地趕來

湊個熱鬧

雪花是已故的親人寄來的信箋

風擱淺的時候

我剛好回到故鄉

我已藏好種子和馬匹

只等春天悄悄降臨

此時爐火正旺，仿佛映紅了從前的日子

這讓我一時忘卻了曾經的顛沛流離

村莊肅穆，雪來的時候躡手躡腳

它們趴在窗臺上與我對視

我不敢邀約，因為雪已習慣了冬天

正如我已習慣了流浪

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其實雪花是已故的親人寄給人間的信箋

那么素，那么輕

卻不能柔情似水

一提及水，我便想起親人的眼淚

冬至

冬至無雪，風成為一個虛詞

從故鄉扯出的第一縷陽光

綿綿軟軟地鋪滿一個清晨

空氣真好，有那么多負氧離子從遠處飄來

在身邊徐徐墜落

我不由一陣竊喜，仿佛亞健康從未接近便悄悄撤離

枝丫上僅有的一片紅葉

經風一吹，多像一面鮮艷的旗幟

呼啦啦的，仿佛誰在宣示另一種堅持

行進在十二月中部，總有些心結未解

天空藍得純粹，仿佛從未被污染過

白云那么高遠，肯定還擁有一顆初心

夢中的南湖

既然風不來修辭，那就不用修辭

天一直黑下去，比過去還黑

也許月亮與星星都迷了路

雨一直下，這么多的水

路在哪里？方向在哪里？

偌大的城市仿佛盛滿了空

它保持著黑暗中獨有的沉默

孑居一室，總想著把空中更大的孤獨摘下來

摁進一張白紙

讓那些灰色的詩句現出原形

有一點可以肯定，今夜連綿的雨水

一定會注滿夢中的南湖

秋天里生動的名字

秋風掀開云層的一角

過早泄露了天空深處的秘密

這是最清澈的藍

如同大海的呼吸

天際蒼茫，一群鴻雁朝著夢想飛去

夕陽比昨天更美

它用最后的陣痛點燃了黃昏

與你坐在安靜的時光里

聆聽一片片葉子從樹上走下來

每一片都代表著一個日子

樹下落滿蝴蝶的尖叫

如果你不小心一腳踩下去

肯定會踩痛秋天里

一個個生動的名字

作者簡介：

劉文邦，筆名笑生春風，山東省聊城市茌平區人。作品散見于《奔流》《鴨綠江》等刊物。曾榮獲山東青年文學獎一等獎、葉芝國際詩歌獎、三亞杯全國文學大賽金獎等獎項。著有詩集《愛與愛之外的》《搖曳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