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符的云

藍鑰匙

“舂呀舂米桶，圓呀圓又圓，格格夾夾把米舂，真是笑死人。幾粒谷子一個大米桶，無米舂桶桶底舂個洞……”荷符在半山腰的小屋里，抱著兩頭粗中間細、一米來長的木棒，一邊唱一邊一下一下地搗著石臼里的稻谷。

那木棒就像被歌聲馴服了似的，服服帖帖地跟著荷符的手上下飛舞。不一會兒，石臼里的米、糠就都分離了開來。

眼看著要收工了，空中卻冷不丁飄來一片烏漆墨黑的云，嘩啦一聲把醞釀了許久的雨水一股腦兒地傾倒出來。

那黑云上端坐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他正看著自己的“杰作”哈哈大笑。

荷符所在的云朵鎮有個規定，所有的孩子只有找到自己的伙伴云才算真正長大了。而什么時候能找到伙伴云，這個問題連最老的族長爺爺也不知道。

不用說，黑云就是云端那個少年的伙伴云。

突如其來的雨讓半山腰上的小屋亂了節奏。不光小屋，屋頂的風兒也被這雨敲打得手忙腳亂，慌里慌張地從屋頂躍下來，躲到了一片碩大的蓮葉下面。這里不僅能躲雨，還能近距離地欣賞塘里的魚兒、蝦兒們戲水的快活模樣。可這陣雨又急又兇，砸在睡蓮上咚咚作響，吵得風兒的耳朵都快炸開了。風兒想把一些雨水吹到附近干涸的田里，讓他們通通被大地吞進肚子。可轉念一想，能落到這半畝方塘里的雨水都歷經了千辛萬苦，他又何苦去為難這些雨孩子呢？

“我成功了！我沒有摔到山里的石頭上，也沒有掉進土地里。”一個雨滴在睡蓮上轉了個圈兒，繼而一個猛子扎進塘里。

“我成功了！”

“我成功了！”

……

荷符曾經聽一朵云說過，雨滴一次次地從空中落下，然后又一次次回到天空，再落下，再升空……反復萬次，才能換來一次落入水里的機會。只有進入水里，它們才能完好地生存下去，而不是支離破碎地消失掉。

想到這里，荷符趕緊跑到水塘邊，輕輕地摘下一片睡蓮的葉子——一片綠得耀眼的葉子，像一把碧傘一般，輕輕地穿過雨簾。

太陽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荷符得抓緊時間，盡可能地用葉子多接一些遠離水塘的雨滴，然后將它們快速地倒進塘里。

看著這個在雨中跌跌撞撞的孩子，風兒決定幫幫她。于是，風兒一使勁，荷符便加快了腳步，仿佛是在空中翩翩起舞。

就這樣，風兒跟荷符來來回回了不知道多少趟，直到這場雨完全停止，他們還在忙碌著——想趕在陽光曬干雨滴之前，把從房屋檐口落下的雨滴也盡可能地送一些到水塘里去。

此時的風兒，完全忘記了自己已是一陣年老的風，忘記了風在最后的時間里必須安安靜靜地老去，才能在下一次起風的時候，重新變成年輕的風。

“風兒風兒你使勁吹呦，吹得烏云快走開;風兒風兒你使勁吹呦，吹得我的伙伴云來……”荷符的歌謠又清亮亮地響起來。

風兒想在即將消逝前，擁抱一下眼前這位可愛的小女孩。

于是，一陣風拂到了荷符的臉上。風中包裹著冰冰涼涼的雨滴，那些雨滴好像躍進了她的眼眸里，隨后慢慢地在她眼前凝結成一團薄紗一樣的輕霧。霧氣隨著風兒緩緩升騰，最終幻化成了一朵輕盈的白云。

那朵云像一只美麗又潔白的大鳥。

“荷符的伙伴云真好看。”

當荷符乘著她的云掠過云朵鎮的天空時，大家都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