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促進平臺經濟規范健康發展的思考

□ 文|周 嬋 張雅琪

0 引言

中國互聯網行業迅猛發展，平臺經濟已成為業界關注的焦點，本文結合行業實踐經驗，針對如何促進平臺經濟規范健康發展進行論述。

1 2021年我國互聯網平臺發展總體態勢良好

1.1 行業保持平穩增長，多極化競爭格局加速形成

從營收看，根據企業發布的最新財報，2021年三季度我國上市互聯網企業總營收約為9207億元，同比增長12.9%，較去年同期下降3.4個百分點。受宏觀經濟增速回落、疫情多點散發、極端自然災害等因素影響，電子商務、娛樂社交、出行旅游、互聯網租房等消費市場增速有所放緩，云計算及企業國際業務保持20%-30%較快增長。從市值看，一批成長能力強的新興垂直領域企業快速興起，“兩超多強”競爭梯隊正在形成。截至2021年12月底，我國上市互聯網企業總市值12.4萬億元，較9月底下降8.8%，9家企業躋身全球互聯網企業市值前三十強，擁有2家市值超3000億美元的超大型平臺，2家市值1000億美元的生活服務類企業，十余家市值超百億美元的垂直類企業以及200余家獨角獸企業。今年新上市企業共有8家，其中，快手、滴滴市值超300億美元，躋身市值排名前10強，京東物流、BOSS直聘市值突破100億美元。

1.2 技術創新實力增強，生態體系日益健全

互聯網企業投入研發力度持續加大，根據企業披露數據不完全統計，2021年三季度我國互聯網企業研發投入約684.5億元，同比增長25%。頭部企業加強技術研發投入力度，研發投入超10億元的互聯網平臺達十家。其中，阿里巴巴以157億元位居第一，騰訊研發支出超137億元，加快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新基建新技術戰略布局。百度、美團、京東分別投入61億元、47億元、40億元，重點用于高端科研人員引進、技術平臺建設、產品安全保障等。具體領域來看，技術平臺不斷突破，7月，阿里云首次發布了基于數據開發和智能引擎平臺的產業智能核心技術體系，構建與零售、金融、交通、工業制造等傳統行業知識深度耦合的一站式解決方案。硬件性能大幅提升，百度研發的第二代“昆侖”云端AI芯片采用7nm先進工藝，性能相比一代提升2-3倍，將于下半年實現量產。應用生態持續完備，截至8月，華為鴻蒙智能終端操作系統的升級設備數已超5000萬，基于鴻蒙生態開源的應用在金融、汽車等領域相繼投入使用。

1.3 典型應用深耕國際，市場拓展取得突破

電商領域，不做中國市場、只做國際市場、面向18—35歲年輕女性時尚服飾的跨境網購平臺SHEIN，經過十多年探索拓展，海外業績愈加凸顯。根據全球應用公司Apptopia的數據，2021年SHEIN總下載量約1.9億次，是全球下載量第二大購物應用，也是全球移動端快時尚第一應用。平臺現已覆蓋全球200多個國家和地區，面向歐美、中東、印度等多元化消費市場，年營收接近100億美元，連續八年增長超過100%。短視頻領域，2021年，抖音及海外版TikTok蟬聯全球移動應用（非游戲）下載榜冠軍，活躍用戶超12億，Tiktok電商2021年GMV約60億元，保持了強勁的海外發展勢頭。目前，TikTok電商最大海外市場為印尼，占比70%。

2 當前面臨的幾個突出風險與挑戰

2.1 行業層面，嚴監管下在線教育行業面臨轉型挑戰

今年以來，國家出臺系列政策法規限制教培領域資本化運作，進一步規范平臺經濟發展。“雙減”政策落地對K12、低幼培訓等高增長高盈利領域帶來巨大沖擊。短期看，行業受到劇烈沖擊。2021年以來，三大教育股市值縮水超90%，華爾街英語、巨人教育等傳統教培機構陸續倒閉，中小企業面臨著用戶集中退費引發的資金鏈斷裂風險。7月以來，超1250家教培相關機構被法院強制執行，日均50家機構破產，有機構裁員比例高達90%。互聯網在線教育機構采取收縮業務線、大規模裁員等“一刀切”方式降成本并規避政策影響。長期看，業務轉型面臨挑戰。新東方在線、高途、猿輔導、作業幫等頭部在線教育機構紛紛調整線業務，向素質類、職業類培訓以及硬件產品等重點賽道轉型，但也面臨著同質化競爭激烈、客戶群單一、技術與資金儲備要求較高等挑戰。同時，長期虧損的在線教育行業通過資本“燒錢”獲取用戶的營銷模式難以為繼，亟需探索更加穩定健康的商業模式，在企業盈利與教育質量之間找到平衡點。

2.2 企業層面，互聯網企業文化和組織管理有待完善

我國互聯網行業發展經歷了十年黃金期。隨著企業快速擴張，驅逐利益、急功近利的價值觀逐漸導致社會與勞資矛盾升級，企業管理與文化價值缺失顯現。一是缺乏有效的內部組織管理機制。互聯網發展已步入成熟期，企業成本與效率失衡、勞資沖突問題日益加劇，“大小周”“996”加班制常態化、算法壓榨勞工以及頭部平臺員工猝死等現象頻發，意味著當前粗狂式的組織管理不再適用于現階段行業“精耕細作”的特點，企業面臨著調整工時制度、合理評估員工產出、保持“數萬”級別團隊組織創新活力等新問題。日前，人社部、最高法共同明確超時加班屬于違法，十余家頭部互聯網企業取消“大小周”間接降薪引發員工爭議。二是企業文化價值觀尚不成熟，亟需“實質校準”。互聯網因其迭代快、流動性強等特征形成了結構復雜、業績導向的企業文化。在資本催化下企業文化價值觀逐漸偏離，尤其在電商等集中領域，高管侵害員工、低俗“破冰文化”都反映出互聯網缺乏人文關懷以及大企業擔當等問題。偏離的文化價值觀加劇了員工的危機感與不確定性，不利于平臺可持續發展。

2.3 制度層面，中美博弈下企業上市不確定性增加

中美貿易摩擦背景下，企業赴美上市的渠道進一步收窄。近期，小紅書、哈啰出行、美菜網等10余家經營范圍涵蓋社交、出行及本地生活的企業取消或暫停赴美上市，未來登錄資本市場融資面臨較大不確定性。一是采用VIE架構企業上市難度加大。中國加強了對境外上市企業的資格審批以及數據安全監管，美國暫停了中企在海外注冊殼公司（VIE架構）的上市審批，采用VIE架構及涉及數據安全問題企業或無法去境外上市。二是在美上市企業面臨退市風險。今年3月，美國立法明確了對在美上市企業的跨境審計要求，上市企業也將面臨退市風險。目前，我國上市互聯網企業中約62%采用VIE架構，66%在海外上市，未來VIE企業及在海外上市合規風險加劇。三是回歸香港、內地上市仍受企業融資規模、國際化程度等影響。香港、內地資本市場在融資規模、融資效率、市場流動性、全球化程度等方面與美國差距較大，美股（紐交所、納斯達克）的總市值達68萬億美元，幾乎是港股和A股的7.7倍和4.8倍。若回歸香港、內地上市，意味著未來中國互聯網企業獲取海外資本、拓展海外市場的道路或將受到影響，企業全球品牌價值在一定程度上或將被削弱。

3 促進平臺經濟規范健康發展的相關建議

3.1 持續優化互聯網行業發展環境

一方面，互聯網行業在產業融合和數字賦能等領域仍有較大發展空間，建議引導和穩定投資者、社會公眾、企業家對互聯網行業發展的預期；加強行業監管政策的穩定性和可預期性，在重大政策出臺過程中加強與相關企業和社會公眾的溝通；支持平臺企業服務好萬千中小微市場主體。另一方面，引導與支持公共服務類平臺企業加快轉型。鼓勵學科類培訓機構向素質類、職業類培訓機構轉型，加強對高質量在線教育非營利性培訓機構的支持政策，給予適當的稅收優惠、補貼，保障教師待遇，幫助培訓機構平穩有序過渡。鼓勵開展體育、藝術、科技等課后教育活動，引導資本流向公共服務領域中創新型性、技術性強的領域，通過科技創新提升教學產品與服務質量。

3.2 鼓勵企業發展有效穩定的商業和文化價值觀

“996”等加班常態化是行業發展進入新階段引發的問題，也需要在發展中解決。建議針對問題出現原因進行源頭治理，采取短中長期對策予以有效解決，加強風險防范和勞動者權益保護，同時促進企業開拓創新，推動互聯網行業持續健康發展。一方面，優化企業組織管理機制。建立互聯網企業組織管理統一標準，鼓勵企業創新組織架構、激勵機制，構建平臺型組織體系。另一方面，鼓勵企業積極參與到三次分配中，為共同富裕目標作出貢獻。完善法制環境，重點保護高科技領域勞動者正當權益，明確資本與勞動者、網絡平臺和勞動者之間的責任關系等，充分保護新行業勞動者合法權益堅決反對將強制加班作為企業文化，對確需加班的員工應安排補休并足額發放加班補償，既充分保護勞動者合法權益，也考慮行業發展實際。逐步完善法制建設，鼓勵涉事相關人員用《勞動法》等法律手段解決糾紛，加強對超時加班的監管與處罰力度，有效抑制“超時加班”問題，秉持科技向善理念，發揮企業技術、模式創新優勢提升全民福祉。

3.3 加快壯大新興產業，繪制長遠發展藍圖

互聯網發展暴露出的系列問題歸因于行業增速趨緩，因此創造新興產業持續高速發展的預期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一方面，政府引導加快前沿技術突破，鼓勵新技術的商業化應用，為新興企業打開新的增長通道。另一方面，提升企業海外合規運營能力，推動新興產業“走出去”，為新興企業開辟新的增長空間。推動與歐盟、日韓、東盟等當地企業深度合作，引導企業適時調整出海方向和策略，在東盟、日韓等投資活躍的區域采取多元化投資并購策略，以幫助當地企業創新發展、帶動就業等實際需求為合作方向，將國內成熟的商業模式如移動支付、電子商務、網絡游戲、視頻社交等推向海外，構建全球數字生態。

3.4 加快完善企業海外上市及融資制度

一方面，明確將VIE架構企業納入監管體系，制定境外上市資格審批與合規審查制度，建立針對VIE架構引入外商投資的審查機制，提前做好VIE架構上市公司的風險應對方案及政策儲備。另一方面，深化國內資本市場改革與創新，打造高質量的國際化資本市場。全面實行股票發行注冊制，進一步縮短審核注冊周期，建立企業優選機制，為人工智能等高技術特定領域企業上市設立特殊通道，放寬對優質企業在盈利、獨立性等方面的上市門檻，為境外上市企業的回流節約成本、提供便利。在條件成熟的情況下向企業釋放積極信號，吸納更多優秀境外上市企業、初創企業在國內資本市場上市。進一步完善現有的滬倫通制度建設，加強與倫敦、新加坡等境外金融市場的互聯互通，打造可以承接中資公司海外上市的離岸金融中心，為我國企業搭建新的國際融資格局。同時，加強與境外監管機構合作，在確保國家安全和市場穩定的前提下，推進與美方跨境審計談判，共同解決中概股公司跨境監管等問題。

4 結束語

本文對平臺經濟面臨的挑戰和機遇進行了系統梳理，提出了有針對性的建議。互聯網平臺經濟要不斷深耕細作，加強規范管理，推動平臺經濟健康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