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打官司

廣東/鐘志良

同學天富在電話中說：“阿姨找了我，要打官司。”天富所說的阿姨是我母親，老實巴交膽小怕事的母親要打官司，驚得我手機差點掉地上。

天富是一名律師。我問：“天富，咋回事？”天富說：“是這樣的，阿姨去一家小超市買東西，用現金結算被拒收，收銀員說，不收現金，只能用微信或支付寶支付。阿姨沒有微信，也沒有支付寶，所以，那家超市就不給結賬，導致買不了東西。阿姨說：‘你欺負老人不會用微信，拒收人民幣，是違法的。’那個收銀員居然說：‘那你去告我呀。’阿姨氣壞了，便找到我，準備告這家超市。”

母親為人厚道善良，處處替別人著想，這從過往的幾件事中可以看出來。

十幾年前，還在老舊小區居住時，樓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搬來一位鄰居，是個中年婦女，整天繃著個臉，從來不跟鄰居打招呼，也從來沒見她笑過。如果僅僅這樣，也沒什么，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最多也就見面頭一偏，不聲不響側身而過。問題是，這個中年婦女把拖過地沒擠干的濕拖把擱陽臺外邊，滴滴答答的污水不偏不倚落在我家曬的衣服上。我上樓敲門，跟她說明情況，讓她把拖把的水擠干，或者不要擱陽臺外邊，這樣拖把上的水就不會滴在我家衣服上。這女人居然說，拖把擠不擠干與我無關，水不往下滴，難道還往天上滴？面對這樣蠻不講理的女人，我氣得暴跳如雷。母親聽到我怒吼，嚇壞了，拼盡全力把我拉了下去，說，算了，鄰鄰舍舍的，不跟她一般見識，我們把衣服往旁邊挪挪，滴不到水就行了。

有一次，母親去逛街，被一個騎自行車的女孩撞了，那女孩嚇得臉都綠了，愣愣的不知道怎么辦。母親見是個學生，不顧自己被撞傷，讓那女孩快走，還說自己有醫保，去醫院瞧瞧就行了。事后我埋怨了兩句，母親說，一個小女孩家，又不是有意的，揪著人家不放干嗎？

母親年過七旬，耳聰目明，身體還挺硬朗。前幾年給她買了一部智能手機，并耐心教她怎樣使用。母親搗鼓了一會，有點不耐煩，把手機扔回給我，撂下一句：“這玩意難弄，你拿回去吧，我還是習慣用老人機。”弄得我干瞪眼。

下班回到家，母親從廚房出來，說：“快去洗手，今天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排骨，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吃飯的時候，我問母親：“你要打官司？”

母親說：“你也聽說了？我就知道，天富肯定會跟你說的。”

我說：“你不是最反對打官司的嗎？上次老家的責任山被人家挖了，我要告人家，你攔著不讓告，說鄉里鄉親的，低頭不見抬頭見，還是以和為貴，這次怎么不和為貴了？”

母親說：“這次不一樣。”

“為什么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

見母親非常堅定，我就沒再說什么。

嗅覺靈敏的市報記者找到母親，讓母親談談打贏官司后的感受。記者夸贊母親法律意識強，能運用法律為自己維權，不簡單。

母親打官司的事情見報后，得到了一眾老姐妹的夸贊，好像成了她們的主心骨，有什么事都找母親商量。母親把那些老姐妹們的事都當作是自己的事，每天忙忙碌碌。

沒想到，母親打了一次官司竟成了“紅人”。俗話說得好，“人紅是非多”，母親的煩惱接踵而至。

先是一個姐妹因為房子的采光問題跟鄰居產生糾紛，準備打官司，要母親幫忙。然后是另一個姐妹的養老錢被騙子公司騙光了，來找母親幫忙打官司。甚至，有姐妹為了十幾年前的陳年積案要母親幫她奔走呼號。

剛開始，母親盡力幫那些姐妹，出主意，想辦法。一旦操作起來，母親才發現，有些事情盤根錯節，非常復雜，自己真的是幫不上忙，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便建議那些尋求幫助的姐妹們，像她一樣，委托專業的律師或尋求法律援助。

小說寫的是常見的維權的故事，情節的曲折是作品的特點，更重要的是反映了現實中普通百姓的艱難，有許多的工作，需要我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