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姚葉的羅曼司

河南/施永杰

“趙女士，你就是不來找我，我也準備去找你，聊聊我婆婆姚葉的事兒。你是作家，我婆婆的羅曼司真夠你寫一本小說的。”

我婆婆離婚又再婚的消息，在我們小區簡直就像放了一顆原子彈。因為我婆婆已經66歲，我公公都68了，他們的兩兒一女早都成了家，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幾十年里，他們誰也沒有鬧過緋聞，從來沒有吵過嘴，更別說打架了。

我婆婆是得知她初戀向明的確切消息的第二天，跟我公公高鵬提出離婚的。我婆婆說，她一生只愛過初戀向明，沒有愛過其他任何男人，包括現在的丈夫。

婆婆提出離婚，我公公聽了并沒有震驚，只是猶豫了一下。婆婆立即打開保險箱，拿出了當年公公給她寫的承諾書，雙眼緊緊盯著我公公的臉，盯得我公公低下了頭。兩人誰也沒說一句話。隔一天，離婚手續就辦了。婆婆什么家產都沒要，還跟她的小兒子——我的老公，還有我一起生活。公公這個承諾書，是婆婆得知她初戀還活著，且還是單身的消息的那個夜晚，拿給我看的，并給我講了當年她與向明戀愛和她與我公公結婚的故事。

婆婆的初戀向明是老三屆高中畢業生，婆婆是老三屆初中畢業生。她的初戀向明的莊子和婆婆的莊子只隔著一塊地，趕集上店經常一路，有很多說不完的話。后來，公社的一次座談會上，公公見了婆婆的美貌，就心心念念放不下了，就央求他的媽媽，讓當公社革委副主任的父親，找婆婆大隊的老支書到婆婆家提親。本來，提親之前，婆婆的父母得知女兒跟向明暗中好上后，就堅決反對。因為在當時，向明的家庭背景不好，婆婆的父母就爽快地答應公公家的提親，讓女兒跟向明一刀兩斷，嫁給高鵬，理由是向明以后不會有前途。開始，我婆婆不同意，她母親就以死相威脅。而高明也在傷心之下離開了家鄉，音訊全無。萬般無奈，婆婆就給高鵬提了一個條件：可以嫁給他，也可以給他生兒育女，但不是感情上的伴侶，不會愛他。以后無論什么時候，如果向明有了消息，且沒有跟其他女人結婚，她就跟高鵬離婚，再嫁給向明。若不答應，她寧可跳到南邊碧水河里去死，也不會嫁給高鵬。

為了占有婆婆的身體，高鵬答應了。他可能是想著，向明不到出頭之日是不會回來的，只要和婆婆結為夫妻，天長地久，會慢慢產生感情的，舊情自然會慢慢淡化以至消失的。再說，有了孩子，孩子就是父母之間的紐帶，就是父母共情的根基。于是，高鵬就給婆婆寫下了這份承諾書。

婆婆跟公公結婚后，離開了娘家，住進了公社大院。后來，公公又搬到了縣城。

恢復高考后，向明考上了一所師范大學，畢業后分到省城一所名牌高中任教。有幾個家庭條件、自身條件都很不錯的女同事傾心于他，他都不為所動，始終單身，心里住著的一直都是我婆婆。向明上大學后，竟然一直都沒打聽過我婆婆的情況，是因為當年婆婆與我公公結婚后，向明就死了這輩子還能跟我婆婆在一起的心。直到婆婆提出跟我公公離婚的前一天，婆婆才知道向明的這些情況。

到省城看望婆婆的初戀向明，是婆婆和我，還有我老公，我們仨一起去的。去了才知道，婆婆的初戀還是住在學校多年前分配的陳舊的教工宿舍里。他幾年前中過一次風，雖然搶救過來了，雖然頭腦還十分清晰，但身體左側偏癱，站不起來了，坐在輪椅上，雇一個護工伺候著。婆婆提出與他結婚的事兒，他堅決拒絕。但我看到，他們兩人對視的眼神，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大海般深情的那種。婆婆讓我和老公出去了一會兒。等我們再進去的時候，婆婆對我老公說：“你現在就去訂火車票，下午我們帶著你們的向明爸爸回家！”

小說的題材比較新：寫了一個老年人的浪漫情懷。她與丈夫生活了許多年，但內心卻難與之融合，已經高齡了，卻要與丈夫離婚，去找初戀。歲月沒有更改她的追求，沒有磨平她的棱角。她的作為，與現在的一般人顯然不同。但也是這點，塑造出了一個性格非常特別的人物，從而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