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昌文的“有交無類”

侯睿哲

【適用話題】交友之道 謙遜細心 心懷他人 認真負責

讀書界有一句名言：“可以不讀書，不可以不讀《讀書》。”說這話的人是誰？他是著名出版家、三聯書店原總經理兼《讀書》雜志主編沈昌文。作為刊物掌舵人，沈昌文求賢若渴，求稿若渴，團結了不同領域、不同見解的學者和作家，將《讀書》辦得有聲有色，可稱為中國讀書類雜志的典范。

沈昌文有一套獨特的交友之道。雖然有才學，但他從不自稱知識分子，他自嘲說：“我不是一個知識分子，我是一個‘知道’分子。我念書不多，正規學歷還不足小學，只是個有文化的工人，最適合給作家、學問家、文化人做服務性工作。”正是這種把自己放空、放低的表現，使沈昌文贏得了一大批善文之士的尊敬。

當時的《讀書》和三聯書店都不富裕，最初的編輯部或在地下室，或在廠房。但沈昌文置辦了幾樣“奢侈”電器：冰箱、電砂鍋、咖啡壺。那時下館子還未普遍，沈昌文為了約稿子請作者吃飯，都是親自下廚。冰箱用來冷藏啤酒，電砂鍋用來燉紅燒肉、煮白米飯，飯后再來一大杯黑咖啡。沈昌文常開玩笑說：“要征服作者的心，先要征服作者的胃。”

沈昌文喜歡組飯局是出了名的，他毫不諱言地說：“我是主張吃的。跟文化人，或者思想家要搞好關系，我沒別的手段，只有一條——吃。因此到哪里去吃，最重要的是我要了解他喜歡吃什么。通過飲食便于進入主題，就有話可談了嘛！”參與沈昌文的飯局，可以蹺二郎腿，穿T恤牛仔褲，吞云吐霧，高談闊論。這另類風格的文人聚會，頗得圈內一些學者的追捧。作家止庵說：“沈公腦子里基本上是有一張北京美食地圖，哪一家飯店什么東西好吃，他都知道。每次吃飯都在不同的館子，通常都不是什么高端、奢華的場所，但總有幾樣特色菜。沈公點菜的路數，也頗讓人感慨。別人請他的時候，他一般都點得少一點，便宜一點，到他請別人，就不一樣了。”王蒙曾戲言沈昌文“在發展北京餐飲業上做出了貢獻”。正是通過“吃”這種最能貼近人心的手段，沈昌文結交了五湖四海的朋友和各路作家。

沈昌文還是一個極其細心且真心為人著想的人。金克木在寫作界是出了名的學問廣，架子大。為了和金克木交上朋友，沈昌文做了不少準備。金克木是研究魏晉南北朝文學的，為了能聽懂他的話，沈昌文費了好大勁兒，看了不少書。然后耐心地一次次和他交流，兩個人終于成為非常親近的朋友。有編輯問沈昌文：“您是怎么打動老人家的呢？”沈昌文說：“做書人沒什么可以送的，我就努力記住每次談話時他關心的話題，下次去時帶去國內外的相關圖書，老人家高興極了。這比送月餅、送大閘蟹好得多。”

三聯書店慶祝成立80周年時，學者查建英專門寫下一件要“特別記述并且致謝”的事。原來，認識沈昌文的很多年里，數不清有多少回，他收到過沈昌文親手復印，又騎了腳踏車親自送來的各種資料。在網絡還不那么發達的年代，這些資訊對任何一個寫作的人來說都非常珍貴。查建英說：“沈公給我的那一包包資料，都是我特別有興趣，值得我關注的資料。”對此，查建英每每感激并深感不安，而沈昌文總是說：“順路帶來的。”

對待青年學人張隆溪教授，沈昌文也一直特別關切照顧。張隆溪留學海外后，雖然遠隔重洋，五年間沈昌文一直寄書給他，使他每月仍像在北京一樣，能及時讀到新出的每一期刊物。有一次，張隆溪在信中說到之前有第一期至第五期雜志因為搬家未能收到。沈昌文就立即按新址寄一份去。張隆溪說：“沈公這種對作者極度負責的態度，讓人肅然起敬。”

沈昌文在總經理兼主編任職上，一干就是10年，創造了很多輝煌，但他謙虛地說：“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總經理，最多是一個合格的秘書。外面看我有那么多成績，其實都是前輩給我的。”

沈昌文退休后，有一次，《文史參考》主編方緒曉問：“您當編輯一輩子，有什么經驗能給我們說說嗎？”沈昌文諧趣十足地說：“我總結出來20個字：吃喝玩樂、談情說愛、貪污盜竊、出賣情報、坐以待幣。‘吃喝玩樂’是我喜歡請作者吃飯，老要研究如何請才能討得作者的歡心，約到好稿子；‘談情說愛’是編輯要有情有愛地跟作者建立很好的關系，這樣編輯跟作者就有了廣泛的情感上的交往、知識上的交往，才能從作者身上‘貪污盜竊’到他的最新研究成果，挖掘他們的無形資產；‘出賣情報’是我老想著把自己掌握的‘情報’利用起來，‘出賣’給一些同行，也因此滿足了我‘吃喝玩樂’的習性；‘坐以待幣’就是坐在家里就能組到好的書稿，書出版之后，就坐著等數人民幣，既為出版社創大利，也為個人賺個好光景。”這20個字，字字都體現出一個老出版人的良苦用心和匠心獨具。

2021年1月，沈昌文在睡夢中離世，享年90歲。沈昌文生前自謂“交際草”，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汪涌豪說：“孔子說有教無類，沈昌文做到了‘有交無類’，而且在打交道過程中彰顯了難得的見識力、判斷力、親和力。”沈昌文就是這樣，從上海銀樓的小學徒做到三聯書店的總經理。在出版界，他是一個靈魂般的人物；在讀書界，他是一個旗幟性的人物。

（曉曉竹摘自《做人與處世》2022年第2期）

【素材分析】為人處世，講究的是情懷。沈昌文先生為了《讀書》雜志的發展，把自己擺在一個普通尋常的位置，設身處地為他人考慮，在收獲文人之間那份真誠情意的同時，也獲得了自己期待的稿件。很多人說，社會是錯綜復雜的。其實，社會交往是簡單的，只要與人為善，坦誠相對，多考慮一下對方的需求，然后努力去做到，相應的回報也就隨之而來。

【速用名言】

1.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孟子·離婁下》

2.一個人的強并非靠理智，而是靠熱情。——法國作家 羅曼·羅蘭

（特約教師 江紅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