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日子（組詩）

李昌海

隱喻

幾只白色的江鷗

正穿越江面白茫茫的霧

無論怎樣用力

它們，都無法穿越

自己的白

也無法抵達自己

深刻的隱喻

一輩子辜負自己的名字

眾人過節休息，只有她

出現在高溫三十八度的曠野，像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孤鬼

手握鐮刀，清理塘邊的雜草

為即將栽下的油菜，清場

幾陣熱風想吹翻

她的舊草帽，但還是被她扶住了

蚱蜢在她周邊蹦來蹦去

有一點安慰的是，飛來了一只紅蜻蜓

她嫁過兩個男人，兩個男人都死了

兩個女兒，老大前年患白血病走了

不到七十歲

她一輩子，都在辜負

自己的名字

她的名字叫“運喜”

山中的日子

先有山，先有藏在山坳里的

這棟白平房

再有穿山而行和打門前而過的

高鐵

每天忙完農事，他都會

坐在門前望一會

來往的高鐵，這比

飛鳥快也比流星快的鋼鐵

每過一趟高鐵

他手中的茶水就會彎曲

他不知道山中往后的日子

還有什么進入

又有什么逃離

在周莊

周莊，無一家店鋪以“周”姓冠名

冠名居多的倒是“沈”姓或“萬三”

比如“沈家酒店”“沈家客棧”

滿鎮飄香的是一家挨著一家的

“萬三蹄髈”或“沈萬三蹄髈”

蹄髈，確實油亮肥厚

沈萬三富可敵國

一生做過無數筆買賣

但從未涉足養豬販豬

殺豬烹豬

而如今卻坐上了烹豬的

第一把交椅

走進周莊古鎮的游客

沒有幾人不希望像沈萬三那樣

碰上財運的

于是，個個擼起袖子

抓起沈萬三蹄髈，大快朵頤

吃得滿嘴流油

周莊人很清楚，沈萬三蹄髈

只會越燉越爛

也越燉越堅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