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澄

近年來,美國政府持續推高本國國防預算水平,試圖在所謂“大國競爭”日趨復雜激烈的大背景下,以美國國防戰略重心由“反恐戰爭”轉向聚焦持久高強度大國軍事競爭與對抗為牽引,加大對新型作戰概念、現代化武器裝備以及全球軍力部署調整的支持與投入,進而塑造一支兼具殺傷力、適應力與創新力的聯合部隊,懾止并擊敗“勢均力敵”的對手對美國及其盟友利益的“侵犯”,鞏固美國在全球的軍事優勢地位。
然而,國防預算的持續上揚并不代表資源分配效率的同步提升,美國國防預算編制進程中的固有缺陷,難以在短期內通過片面追加投資額度方式予以解決。更何況,刻意渲染“大國威脅”,營造“戰爭即將到來”的假象以獲取高額國防預算,是美國的一貫伎倆,此舉勢必加劇大國間軍備競賽步伐,不利于地區及全球和平與穩定大局。
一般情況下,美國國防預算主要由基礎國防預算和海外軍費預算兩大部分構成,前者主要涵蓋軍事人員工資、裝備采購、研發測試與評估等費用,后者主要包括海外軍事行動、聯合軍演、海外基地建設和軍事援助等費用。據悉,美國2023財年國防預算將以扶持重點軍種、新型作戰域和核力量現代化項目為突破口,鍛造“核常并重”的軍事打擊與火力毀傷能力。
一是擴充艦艇數量與規模,幫助美國海軍“重返制海”。作為傳統海權大國,美國深知制海權對實施全域介入、海上威懾、力量投送和海上安保等一系列行動的重要性。與地區國家海上力量的系統性崛起相比,美國對全球重點海域和關鍵海上航道的控制力卻漸趨弱化。據此,美國海軍于2017年發布題為《重返制海》的戰略文件,并與美國海軍陸戰隊一道推出“分布式海上作戰”“遠征前沿基地作戰”和“對抗性環境中的瀕海作戰”等概念,企圖在鞏固相關海域制海權的基礎上,強化對瀕海地區和陸上事務的態勢塑造能力。
在作戰概念的更新與運用過程中,美國海軍艦艇數量不足,無法適應高強度海上競爭與對抗的短板逐漸暴露。在2022年2月舉行的美國海軍年會上,海軍作戰部長邁克爾·吉爾代正式提出“513艦”未來兵力架構,以取代因特朗普執政后期五角大樓高層人事動蕩而擱淺的“355艦”方案。根據規劃,美國海軍將由363艘有人艦艇和150艘無人艦艇組成,大體包括12艘航空母艦、9艘大型兩棲攻擊艦、20艘船塢登陸艦、60艘驅逐艦、50艘護衛艦、70艘攻擊型核潛艇、12艘彈道導彈核潛艇、100艘各型作戰支援艦艇,以及150艘無人艦艇,旨在通過有人艦艇、無人艦艇和空天力量間的協同配合,盡快熟悉掌握新的海戰模式。
二是建立太空軍彈性架構,適應未來作戰需求。美國太空軍高層普遍認為,美國面臨的太空安全環境在過去30年經歷了復雜且深刻的變化。一方面,太空主要行為體實力的顯著增長正加速“侵蝕”美國太空優勢地位;另一方面,太空在美國未來戰爭中扮演的角色愈發多元,確保太空軍事資產免遭他國“襲擾”成為美軍重大關切。
對此,美國太空系統司令部執行主任喬伊·懷特在近期出席太空研討會時宣布,美國太空軍司令部將在2026年前后搭建全新的、更具彈性的分布式架構,為太空軍提供“最大作戰能力”;美國空軍部長弗蘭克·肯德爾亦將建立彈性架構置于2022年美國太空軍急需著手應對的七大優先事項之首。在具體實施中,太空軍將以組織結構(注:美國太空軍由太空作戰司令部、太空系統司令部和太空訓練與戰備司令部組成)調整為抓手,以減輕官僚主義、擴大行業參與度和對關鍵任務領域的關注度。同時,太空軍預算與規劃負責人表示,將設法在2023財年國防預算中為太空軍爭取更多資金支持。
三是推進核武器現代化,夯實美國戰略威懾力量的基石。目前,美國“三位一體”核力量總體架構仍有賴冷戰時期的“遺產”。以“民兵-3”洲際彈道導彈和“俄亥俄”級戰略核潛艇為代表的核武器及其運載工具存在超期服役、老化嚴重等問題,導致美戰略威懾的可靠性與靈活性大打折扣。美國國防部負責制定核政策的副部長凱瑟琳·希克斯在就任伊始便明確表態,美國不會將“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納入核政策選項,暗示美國不會放棄“主動性”“進取性”核主張。同時,美國將基于戰略而非成本驅動,堅定推進核武器現代化項目,構建新“三位一體”戰略威懾力量。

陸基方面,美國新型陸基彈道導彈已于2021年在“建模和仿真環境”中成功試飛,并將在2023年正式試飛,預計分別在2029年和2036年形成初始和全面作戰能力;海基方面,已開工建造的“哥倫比亞”級戰略核潛艇,將逐次取代擬于2031年全部退役的“俄亥俄”級潛艇,“三叉戟”潛射彈道導彈的更新型號也將陸續問世;空基方面,單價為6.4億美元的B-21隱形戰略轟炸機的原型機建造工作已全面展開,并有望在2025年列裝部隊,以取代服役長達半個多世紀的B-52戰略轟炸機。
美國國防預算長期保持高位運行狀態,除部分資金用于研發更新武器裝備外,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美國國防戰略已進入調整與轉型的“深水區”,美國對大國軍事競爭與對抗的認知亦邁向新階段。
奧巴馬政府時期,美國推出旨在應對地區大國崛起的“亞太再平衡”戰略,加速將防務與軍事關注重點由中東地區向亞太地區轉移,“基于威脅”而非“基于能力”再次成為主導美國國防與軍事發展走向的邏輯基礎。時任美國國防部部長哈格爾聲稱,要在2020年前將60%的美海、空兵力部署至亞太地區。此外,美國還通過在澳大利亞達爾文輪換部署海軍陸戰隊等方式,強化在亞太地區的動態軍力存在。
特朗普政府時期,以2017年版《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和2018年版《美國國防戰略》報告中的相關表述為標志,美國正式將國防戰略重心由應對恐怖主義和突發事件轉向所謂的“大國競爭”,并明確在“印太”地區的軍事戰略將由以往“懲戒性威懾”轉為“拒止性威懾”,即尋求通過增加對手實施軍事行動的成本來阻止沖突升級,打擊對手的軍心士氣。“太平洋威懾計劃”于2020年7月以單列條款形式出現在“2021財年國防授權法案”中以來,其已成為五角大樓落實美國“印太戰略”愿景與目標,加速推進美國全球軍事戰略重心向“印太”地區轉移的法理依據與理論支撐。
2021年12月底,拜登總統正式簽署總額為7682億美元的2022財年國防授權法案,相較2021財年增長5%,再創歷史新高。其中,7400億美元用于國防項目預算,278億美元用于核武器項目,3.78億美元用于與國防相關的其他活動。備受外界關注的“太平洋威懾計劃”所獲資金也由最初的50億美元上升至71億美元,表明拜登政府基本認可前任政府對美國面臨的“主要安全威脅”的判斷,企圖憑借先進作戰概念、精良武器裝備、充足預算支撐和獨有聯盟體系,強化針對主要對手的軍事威懾,確保自身主導性優勢地位。
美國在2022年3月28日發布的《2022年國防戰略》中,直言不諱地提出“保衛家園、應對中國日益增長的多領域威脅”,“將中國在印太挑戰作為優先事項”。此外,美國國防部還提出,將采取緊急行動維持和加強對華威懾,并與北約盟國和伙伴加強合作應對俄羅斯的強大威懾和攻擊性。
現階段,美國國防預算仍面臨兩大棘手難題,采取“大水漫灌”持續追加預算總額的做法并非明智之舉。
其一,美國難以在確保軍隊總體規模與尋求現代化之間保持平衡。數據顯示,受供應鏈危機、油價飆升及工資上漲等因素影響,美國2021年通貨膨脹率約為7%,為40年來最高水平,意味著美國維持同等兵力規模所需費用將以每年高于通脹率2%至3%的速度增長,這勢必會壓縮本應用于完成武器裝備迭代更新的預算空間。
其二,美國對研發實驗領域和采購領域的預算分配失調,恐將影響美軍現代化進程。美軍2022財年投入研發實驗的資金較2021財年增長約67億美元,漲幅為4.4%。與之形成鮮明反差的是,美軍2022財年采購資金同比實際下降7.3%,是2013財年以來的最大跌幅。戰機采購、艦船建造與改裝預算均明顯低于預期。如何順利實現從裝備研發到采購的過渡,是美國在2023財年亟待解決的課題。
正如俄羅斯聯邦安全委員會副秘書長波波夫所說:“美國需要維持即將與俄羅斯等大國發生‘不可避免的戰爭’這一假象,來為其巨額國防軍算作解釋。”美國通過渲染“大國威脅”提高國防預算的做法,進一步暴露其因冷戰零和思維而扭曲的安全觀,將加劇大國間本已存在的“安全困境”,也會對維護地區和全球戰略穩定起到負面示范效應。
(摘自七一網七一客戶端/《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