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收費站

我無數次經過祥周收費站。標準的笑臉、標準的手勢、暖人的祝語，跟其他收費站一樣，都是標配的美好。

最近，我到那里值班。

風里雨里的祥周收費站，車轂如流，南來北往，熙熙攘攘。看得見的，看不見的，都似乎在向人們述說人間煙火，書寫生活故事。那是一幅流動的、生動的、有分量的真實原圖。

有一輛貨運汽車，車頭每邊兩個單輪，車身每邊六個雙輪，車廂遮蓋嚴實，搖搖晃晃，緩緩向入口爬行。一沖一頓，反復幾次，關卡都沒有打開。緊跟后面的大小車輛已經排起了長隊，不得已，貨車司機下了車，滿臉歉意，請求后面的車輛讓路，他要倒車。折騰一番，車終于倒了出來。

靠邊，焦慮，很無助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水從車上的一條管道流出來。因為超重，他在放水以減輕車的重量。見招拆招、奔波勞碌的他們都會重復這些慣用的生活技能。不過這一次并不靈，放完了水，車再一次進入道口時，關卡依舊緊閉。在交警反復的“你超了多少”的質問聲中，他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他的女人下車引導，車無奈地向后倒去，退出了行進的隊伍，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當時，我的眼前出現了電視劇《人世間》的主人公周秉昆與他的打工兄弟推貨車過小巷、背冰箱上樓梯的畫面。每一個人都在為理想、為生計而忙碌著。再苦，你都要堅持;再難，你都得頂住。

過了一個多小時，那輛貨車才又進入收費站。緩慢排隊，穩當前進。到了入口，橫桿升起，他的車終于上了高速。我想，此時，他的女人一定會剝開果皮，擰開杯蓋，打開唱碟。為他，為這一程，蓄勢，風雅。

一路順風，兄弟。心若放寬，春天常在。請你相信，每前進一步，離實現你的目標就近了一步。

進入祥周收費站的車真的很多。記得當年祥周右江大橋合龍的時候，我陪著領導走過還露出鋼筋木板的橋面時，情如右江，潮蕩心頭。不過，當時是為轟轟烈烈的東德公路，高速公路還在規劃中呢。

沒想到，千里沃野中，這里注定要脫胎換骨，成為通衢之地，繁盛一方。

那些從南方來的高層大巴，那些掛有滬、渝、晉字牌的豪華轎車，還有太多太多來自周邊的大小貨車、工程車，都從收費站出入，絡繹不絕。

祥周風流歌圩節就要到了。那里的居民家家張燈結彩，戶戶設宴待客。鄉親烤豬報恩，道公設臺酬神。戲班唱戲，歌手對歌。這樣的狂歡節即使今年可能因故延期，但尋跡探秘，看那縷炊煙，走那座小橋，穿那條小巷，聽那聲狗吠，長亭外，古道邊，鄉愁與民情，總是分不太清楚了。

名揚四方的模范村姆娘洞，是壯族始祖布洛佗之母居住的地方。那里香火繚繞，山水有緣。美麗清澈的響水河蜿蜒而過，田垌間四季景色盎然。龍潭靈湖，碧波蕩漾，龍瀑飄飄，風光旖旎。這樣的人間仙境哪能缺席？

或許，那一片給人認養的杧果園正在舉行迎春詩會。那些掛滿人名卡片的杧果將要迎來它們的主人。它們在構思春意，醞釀秋色，譜寫填滿平仄韻律的豐收之曲、盛宴之歌。愿最香甜的杧果在這里，愿最碩大的杧果也在這里。

或許，那一片郁郁蔥蔥迫不及待地要趕著經過這個收費站，披一身綠飾，帶一縷香風，到大城市招搖過市，到大酒店一展風采。與達官貴人同樂，與佳麗三千同歡。

不知從哪里出發，那輛鏟車很是特別。從高速路下來，車輪沾上的春泥還沒散盡，顯得特別意氣風發、灑脫不羈。車上馱有一輛鉤機，鉤機邊又綁住一輛兩輪摩托。雖有點兒不雅，但越看越舒心。春事看農桑，播下好種子，豐收有底氣。

那年我們去大理，經過昆明收費站時，車排起長龍。當時見有綠色的ETC道口，有車輛免予檢查，瀟灑遠去。我們紛紛猜測，什么樣的車才能那么便捷地通過那里呢？心生羨慕?；貋頉]多久，家鄉的收費站也很快裝上了ETC，我們的車進出來往，也都免檢，也很瀟灑。

最近，我們走過一些地方，收費站越來越少了。

心生更大的羨慕。

八個小時的值班很快就結束了。在回家的路上，我想，小小收費站，是社會變遷的縮影，科技化、智能化帶來的變化是緊迫的、深刻的。無論如何，它的方向都是便民、利民。

別忘了自己要做的事，別忘了自己要到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