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能感覺出不一樣的氣味。至少,和半小時以前是不一樣的。是什么樣的不同,我聳了聳鼻子,那味道,就直沖肺腑而去。
我嗅到了危機。先說一說半小時前的事吧!
半小時前,你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歡呼雀躍。那時,你的出現,就是我們的一切。我們從你的身影里,仿佛看到了陽光滋潤土地、撫慰青草的溫柔。我們的心開始徜徉在青山綠水間。
然而,你又讓我們失望了。這是你第幾次讓我們失望,我們已經記不清了。你沒有帶領我們進入我們慣常的領地,你給我們的,只是豐盛的食物。這種情況并不多見,一個月也就一兩次。我想,你是希望我們每一個都能長得白白胖胖的吧。
半個小時后,我進入休養狀態。和我一樣閉目養神的,還有我身后的伙伴。我們還沉浸在對山坡上綠茸茸的青草思念的時候,你又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我的心涌動起來,我們小小的心愿,你就這樣要給我們完成了。和我一起站起來迎接你的,還有我身后的小伙伴。
你打開了門,我身后的小伙伴興沖沖地準備朝敞開的門跑去。我用身子橫在他們的前面,他們一下子靜了下來。
我們的靜止,引起了你的重視。你邁了進來,并且關上了門。這個舉動我們熟悉。上一次,再上一次,你就是這樣進來,抓走了我們兩個伙伴。
“你們看,你們選中哪個,我就逮哪個?”你沒有理會我們,而是對外面的人說話。我看到兩個陌生的人。你就是在對他們說話。
他們用變形的眼睛,在我們之間穿梭。說他們的眼睛變形,是因為我看到他們的眼神中,有兩根圓圓的、長長的竹條,正插在我們身上。我們的肉身,正在分離。可是這些,我的同伴似乎沒有看見,他們看見的是,來人手中的物品。雖然沒有打開,但我也猜出是什么了,那是欲望。所以,他們在我的身后想要往前湊,即使我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地把他們推得遠遠的,卻總是用希冀的目光看著來人,看著來人的手。
兩個陌生人把手伸出來,放在最低處,滿臉含著笑。在我身后的伙伴將要觸及時,卻又漸漸地揚起,又揚起,再揚起。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顯珍貴。就是這樣,我身后的伙伴就是差那么點兒距離。于是,幾個小伙伴開始要越過我,向來人靠攏。就在來人伸出另一只手準備圈住我那意志力不夠強的伙伴時,我用腳狠狠地踢了伙伴一下。一陣騷動,來人手上抓了空,一臉懊喪。懊喪的兩個家伙顯然對我懷有敵意,想要把手伸向我。手卻在半空中收了回去,我不用看也知道,是你阻止了他們。兩個陌生人顯然對你不滿意,但又無可奈何,只得故伎重施。我當仁不讓地百般阻撓。如此三番,兩個陌生人沒有耐性,站在一邊,你走了上來。我自恃能擋得住你對我的伙伴的傷害,毫不猶豫地把我的胸膛挺得高高的,我用身軀攔住了你的腳,用我的頭擋住你的長臂。最后,惱羞成怒的你,將我交給了兩個陌生人。
當我被那兩個人塞進那滿是污漬的車廂里時,我回過頭看了看我的伙伴們,想要說些什么話,可終究歸于沉默。對于你,我沒有留戀,我能感受到一股熱熱的光刺到我的背上,我知道是誰的,但我不屑回首。
再說說后面的事情。之后的一切,你也知道結局,但你猜不到,我們會再度相逢。
那時,你站在街道的一個角落里,微弱的燈光下,紅色的火焰在跳躍著。你那黑乎乎的手上拿著細細的竹簽,竹簽上一小塊一小塊,沾滿辣椒面的肉塊兒,從火焰上,竄入你的口中。那一刻,我驚得大喊,聲音只能轟響在我縹緲的靈魂之中,你聽不見。
看著你沉浸在美味之中,我決定離開。
在我離開之時,我想要對你說:“主人,曾經有一頭羊,想要永久做你的領頭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