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藝術歌曲《錦瑟》演唱分析

[摘 要]歌曲《錦瑟》是一首將古詩詞與現代作曲技法結合的古詩詞藝術歌曲，它為經典詩詞賦予了新時代的生命和意義。本文將采用文獻分析法、作曲分析法、演唱經驗總結法，來探究如何使演唱更加符合古詩詞藝術歌曲的意境，從而讓演唱更加符合中國古詩詞藝術歌曲的韻味。

[關鍵詞]藝術歌曲;《錦瑟》;演唱分析

[中圖分類號]J6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233（2022）03-0010-03

[作者簡介]滑 靜（1964— ），女，江蘇師范大學教授;朱永婷（1995— ），女，江蘇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徐州 221116）

藝術歌曲是流行于歐洲的一種抒情歌曲的通稱。它的歌詞多采用詩歌，側重表現人物內心世界，音樂表現力強，作曲技法和表現方法較復雜，鋼琴伴奏占重要地位。在中國，自學堂樂歌特別是“五四”新文化運動以后，中國音樂家將這一西方音樂體裁與中國的古詩詞結合起來，創作出了中國藝術歌曲。依據它的歌詞類型可以分成四大類：一、直接為古詩詞譜曲;二、將民間傳曲與古詩詞融合進行再創作;三、在已有的歌曲旋律基礎上填詞仿古體詩詞再創作;四、依現代白話詩創作。[1]《錦瑟》就是以經典詩詞直接譜曲的一首作品，筆者選擇了王龍作曲的版本進行演唱分析。從歌曲的文學背景出發，深刻挖掘古詩詞本身所蘊含的情感內容，分析作曲者結合詩詞創作的旋律，并通過演唱對作品進行更深層次的表達。

一、《錦瑟》作者簡介及創作背景

（一）《錦瑟》作者簡介

1.詩詞作者

李商隱，晚唐著名詩人。他的詩歌大約有600首流傳至今，詩歌構思新巧，辭藻華麗，想象豐富，風格婉轉，典雅靜麗。他的詩擅長運用典故，大多隱晦難解。李商隱的詠史詩有很高的成就，這些詩詞不是托古以抒懷，而是結合當時時局直抒胸臆，直接表達自己的憤懣不平。例如：《有感二首》《重有感》。

無題詩是李商隱與眾不同的創作。他的無題詩意境朦朧，情絲婉轉，語言精妙，令人回味無窮。其中一部分表現他與妻子的伉儷情深，代表作《夜雨寄北》。也有吟詠內心情感的作品，例如《錦瑟》，這首詩就是一首以句首二字為題的愛情詩，沒有具體指出生平的事，而是大量運用了比興、象征、典故等多種修辭手法，將詩人滿腔憂傷之情，委婉的流于紙上。

2.曲作者

王龍，青年作曲者、中國音樂學院聲歌系鋼琴藝術指導。師從于青年鋼琴家鄧垚學習民族聲樂藝術指導及作曲。曾榮獲第九屆“全國高等藝術院校歌劇聲樂比賽”優秀藝術指導獎等;曾擔任女高音歌唱家“孫麗英教授民族歌劇班”專職鋼琴藝術指導、“劉暢老師藝術中心”特邀鋼琴藝術指導、“閻維文老師大師課”鋼琴伴奏及音樂全方位特邀鋼琴藝術指導“我的聲樂學習筆記——王喆老師的聲樂公開課”鋼琴伴奏、“黃龍音樂季聲樂周”特邀鋼琴伴奏、第九期“戴你唱歌私人定制——戴玉強老師大師課”鋼琴伴奏等。

創作的作品有《月下獨酌》《與你相見若如初》《錦瑟》《心的向往》《花朵的溫度序曲》等;改編作品《青溜溜的青》《你走山梁我走溝》《卷珠簾》《葫蘆娃》等。

（二）《錦瑟》創作背景

這首詩的題目是即興為之，因為頭兩個字是錦瑟，所以題目就叫錦瑟。讀李商隱的無題詩，就是會有這樣的感受，能體會到詩的情感基調，卻又不知特指何人何事。恰恰是這種寫作方式，給予讀者更多的想象空間，并且能從詩中讀到自己的經歷。李商隱的詩就是感性的抒發，讓讀者隱隱間感受到淡淡的憂傷。讓每一個讀者都能夠用自己的經歷與詩中的意境產生共鳴，這首《錦瑟》也是如此。關于《錦瑟》這首詩眾說紛紜，有人說屬于悼亡詩（對亡妻的深情悼念），有人說屬于戀情詩（思念而不能相聚的痛苦），有人說在自傷身世。只因其意境朦朧深遠，也被后人稱為李商隱最難索解的作品之一。作者在詩中追憶了年華、理想難以實現的悲哀、愛情生活的痛苦，為自己的遭遇蒙上一層感傷、憤懣的色彩[2]。

二、藝術歌曲《錦瑟》創作特征

（一）歌詞的文學內涵和情感特征

《錦瑟》首聯運用了起興和聯想的手法。錦瑟，一種很漂亮的琴。錦瑟，你為什么有那么多的琴弦？琴弦太多，彈起來容易讓人感傷。每一個音符都讓我想起往昔。無端的發問，來表達詩人強烈的情緒，迫切渴望得到宣泄。

《錦瑟》在頷聯中兩次用典——《莊周夢蝶》《望帝啼鵑》，非常經典。曾經有過夢想，曾經有過思念，但現在都破滅了。包含了詩人美好卻又十分虛渺的心靈寄托。

頸聯運用《鮫人泣珠》的典故，說南海有個鮫人，眼淚能夠變成珍珠。引用《良玉生煙》的典故，埋在地下的明月和珍珠都像我傷心的眼淚，將悲情抒發得淋漓盡致。美好的東西對我來說，都是可望而不可及。也可以理解為作者運用象征的手法，比喻自己像一塊寶玉，被埋沒了。

尾聯道出詩人內心的懊悔：不是現在才后悔，而是早已后悔莫及。從回憶到眼前，首尾呼應。惘然兩個字，點明主旨。

（二）旋律的創作特征

藝術歌曲的旋律不僅有獨特的美感，也要符合情感表達，塑造符合經典藝術的音樂形象。《錦瑟》這首歌曲將詩的韻律與旋律走向巧妙的結合起來，表達出詩人描繪的音樂情緒，體現出歌曲的情感基調。樂曲的起承轉合給了音樂源源不斷的張力，讓演唱者一直在詩詞情緒中，更好的表達詩人的創作意圖，讓音樂與文化融為一體。

唐詩藝術歌曲《錦瑟》將古詩詞韻味與現代創作技法結合，是一首現代的藝術歌曲。這首歌曲為一部曲式，歌曲共有54個小節，為民族五聲bE宮調式。歌曲整體可分為前奏、間奏、尾聲以及A、A′兩個平行復樂段。A樂段、A′樂段是主屬關系的對應，以下為《錦瑟》曲式結構圖：

（三）主旋律與伴奏織體

歌曲《錦瑟》第一句就以級進的旋律進行方式娓娓道來，為歌曲蒙上一層憂傷的面紗。旋律以舒緩的節奏慢慢鋪開，結合歌詞的情緒適當做了反復，在情感的高潮配上了適合抒發情感的音域。在和聲織體選擇上，選擇遞進的鋪陳，伴隨著歌曲情緒一步步加強。這樣巧妙的設計更襯托出詩詞歌曲朦朧、傷感的意境。歌曲可分為兩個部分，歌曲前奏4小節3次使用了切分節奏，不斷推動情緒。A部分由三個樂句組成，第一個樂句基本在主調上鋪開，明確大調明亮的色彩，與歌曲暗淡的色彩形成鮮明的對比。隨后，第二個樂句a′與第一個樂句a基本重復，只做了個別音的變化。樂句的最后一個尾音翻了一個八度，為歌曲旋律適當鋪墊推動了情緒高潮的發展。第三個樂句出現強烈對比，音區也明顯提高了。起伏的旋律線條也與詩人的內心情感相呼應。讓演唱者把詩人表達可望而不可及的落寞宣泄出來，最后一個音停在主音上，并再一次運用長音，讓人回味無窮。

旋律的第二部分A′依然在降E自然大調上進行，由兩個樂句構成，a′與第一部分的第二樂句重復，再現了歌曲敘述的部分，強調了詩人的憂傷之情。b樂句也再現了第一部分的旋律，只在結尾處做了三個小節的再反復，進一步抒發內心的憤懣之情。雖然旋律與A部分基本重復，但是伴奏織體卻比第一部分更流動。第一部分的伴奏一般以柱式和弦和和弦分解的形式進行，只在b部分才有十六分音符的出現。但到了第二部分，歌曲伴奏出現了大量的十六分音符、附點音符，在情緒的基調上，讓伴奏推動的旋律，更深層次地烘托了歌曲情緒的復雜和激烈。

三、《錦瑟》演唱分析

（一）詩詞的美學特征

當唐詩遇上藝術歌曲，唐詩就具備了音樂文學的特征，而韻律是音樂文學中必不可少的要素。[3]唐代詩詞對于押韻格律已經有了規范的要求，每一句最后運用相同的發音音節。這樣的押韻讓詩歌朗誦起來有和諧感、歸屬感。例如：錦瑟這首詩中：“弦”“年”“鵑”“煙”“然”，每一句最后都采用押字母韻“an”。《錦瑟》句句押韻，韻腳選用言前轍，讓詩詞聽起來美的恰到好處。《錦瑟》四聯聯末“弦”“年”“鵑”“煙”“然”，分別押ian，ian，uan，an，an韻，屬于同韻。再看押韻的這五個字“弦、年、鵑、煙、然”，均為平聲（陰平、陽平）。

《錦瑟》的平仄屬于仄起式：字音的平仄也給古詩賦予了婉轉的韻律感，一首凄婉唯美的千古絕唱。加上格律精嚴，對偶工整，堪稱七律范本。

（二）朗誦中的咬字

良好的歌唱技巧是必要的技術支撐，一首作品完整的演繹離不開準確的語言表達。這是一首古詩詞藝術歌曲，因此需要演唱者通過反復朗誦來準確把握詩詞的節奏韻律，才能唱出古詩詞藝術歌曲獨特的韻味。朗誦是唱好古詩詞歌曲的基礎，演唱者要慢速地將每一個字的字頭、字腹、字尾夸張地朗誦出來。只有經過夸張、細致的練習，在演唱時，才有可能把每一個字唱清、唱準確，并在此基礎上唱出歌曲的風格。演唱讓觀眾聽得懂是演唱者最基本的要求，這就要求演唱者要做到字正腔圓，有清晰的字頭、純凈的字腹和準確的歸韻。如果對歌詞咬字含糊帶過，自然無法準確把握情感。咬緊不同的字頭，也需要牙、齒、唇、舌的靈活運用。送出字腹的時候要流暢，稍加延長，旨在增強古韻和吟誦性。[4]歸韻要準確，歌曲中“弦、年、鵑、煙、然”“端”都歸到“an”上。不能為了保持高位置而歸到“uani”，也不能為了保持喉嚨的打開而歸到“a”。“an”先要唱“a”，然后歸韻時舌尖輕點上口蓋硬腭部分，既要打開喉嚨保持高位置，又要咬字清楚。演唱者還要清晰的把握歌曲的風格定位，與詠嘆調歌曲、地方性民歌區別開來，讓聽眾一聽就能清晰的感受到古詩詞藝術的風格。

（三）歌曲的演唱處理

1.音色

歌曲的情感是以憂傷為基調的，因此演唱的音色不宜追求過于明亮。明確用松弛、溫柔、暗淡的音色來表達作品，是準確把握歌曲風格的第一步[5]。在演唱方法上，不能因為習慣民族唱法，而讓聲音太靠前。在演唱第一句的時候應該用敘述的方式，自然地把對似水年華的思念之情緩緩述說。第二句運用了很多典故，音樂包含著美好的情境，卻又是虛無縹緲的夢境，引起了詩人無限的悲嘆。一個“托”字也將自己的情感托于錦瑟。唱到這里的時候，聲音要更加松弛、暗淡，將歌曲朦朧的意境唱出來。第三句字字珠璣，美好的事物對于詩人來說，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因此，這里聲音要有爆發力、更加圓潤，把詩人內心翻江倒海的情緒通過音樂、歌聲抒發出來。最后一句深感青春易逝，光陰虛度，后悔卻早已無可奈何。在音色上，要回歸暗淡，讓情緒歸于憂傷。詩人李商隱在詩中通過一些典故來反襯自己對于現實的無奈，因此演唱者要用聲音傳遞詩人內心無法改變現狀的無限感慨之情。

2.歌曲的行腔與氣息的把握

聲樂行腔的韻味美主要是通過“以字行腔”的方法來實現的。[6]歌曲的旋律上沒有變化音，演唱者就需要借鑒依字行腔的處理方法，來增強歌曲古風的特征。所謂依字行腔，是“指各種戲曲、曲藝唱腔的曲調須與唱詞的聲調相吻合，其目的是讓聽眾聽清詞義”。[7]例如在第一句“弦”“蝶”“年”處，可以加小二度的前倚音，這就符合了唱詞的聲調。另外在延長“弦”時，添加類似波音的甩音;在延長音“年”時，作戲曲顫音的慢揉處理。在每一句的最后一個字：“年”“蝶”“鵑”“淚”“煙”“憶”“然”，都可以借鑒戲曲的演唱處理，咬字的過程拉長，口型由小到大的明顯變化，形成經典的腔音。[8]

演繹好古詩詞歌曲，除了了解詩詞的平仄押韻、旋律特征、歌曲的行腔，還要懂得在演唱的過程中把握氣息的運作。放松的身體是擁有更自如的呼吸的前提，雖然整首歌曲中聲區比較多，橫膈膜也不能偷懶。控制好氣息，才能在應對旋律的起伏時，控制聲音連貫、游刃有余。例如在唱到“莊生曉夢”時，旋律中出現休止，應做到聲斷氣不斷。在高聲區的時候就需要不斷調動身體的呼吸順暢，不讓聲音僵硬、失去美感。不同音色的處理，也要建立在呼吸供給充足的基礎上。

3.理性與情感

張前曾在《音樂表演藝術論稿》一書中寫到，音樂表演中的情感投入，應該根據藝術表現的需要，做到呼之即出、揮之即去，已達到揮灑自如、變化有序的境界[9]。這就要求演唱者在演唱的過程中既要有適當的情感表達，還要對感情有靈活的掌控。對于《錦瑟》而言，演唱者需要看懂歌詞里傳達的基本情感，理解作品創作背景，了解詩人的情感及仕途經歷，最后融入自己的感情。在演唱時，投入真情實感，把詩人內心的思戀與憂傷全盤托出。同時，演唱者要把握情感投入度，不能與歌曲風格背離，不能讓聽眾覺得有違和感。太過激情或太過冷漠是表演的兩個極端，這就考驗演唱者要做到情感投入和理性控制的平衡。

結 語

古詩詞是我國民族文化的精髓，古詩詞藝術歌曲是詩詞文學與音樂的完美結合體，其發展更是源遠流長。因此唱好古詩詞藝術歌曲，也是現代人弘揚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途徑。而演唱古詩詞歌曲需要藝術修養和文學功底來做鋪墊，同時也需要更為嚴格的表演技巧來完美演繹。因此本文對藝術歌曲《錦瑟》的文學背景、音樂特征、表演要素方面進行闡述，旨在為演唱者提供借鑒，共同促進經典文化的傳播。

注釋：

[1]黃 璐.中國古詩詞藝術歌曲的演唱研究[D].中國音樂學院，2020.

[2]張淑嬌.從典故解讀試析《錦瑟》主旨[J].名家名作，2021（05）：92—93.

[3]羅 卉.淺析古詩詞藝術歌曲的審美特征[J].中國音樂學，2009（01）：93—95.

[4]胡若耶.趙季平《唐詩歌曲八首》演唱研究[D].武漢音樂學院，2016.

[5]陸治瑋.聲樂套曲《唐詩三首》的聲音表現[D].上海音樂學院，2014.

[6]于 蘭.傳統唱論中的潤腔[J].南京藝術學院學報（音樂與表演版），2004（01）：36—38.

[7]楊 韻.民族聲樂中的“腔音”解析[J].人民音樂，2020（11）：26—29.

[8]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中國音樂辭典》編輯部.中國音樂辭典[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85：458.

[9]張 前.音樂表演藝術論稿[M].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4：78.

（責任編輯：韓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