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慶

最后一架蝠式戰機上，許天杰掌著方向舵，“那姑娘能改變世界？”

“能。”江蝶說道，“我們屬于人類救亡組織，大約在兩年前，我們與一支深入亞洲大陸的賞金獵人部隊相遇，這支部隊有十名賞金獵人。”

許天杰“哦。”了一聲，他記得賞金獵人都是單獨行動。

“我們一發現對方，就開始互相射擊，我們贏了，我們發現他們在追捕一名少女，這位少女被赤道共和國標注為‘最危險的罪犯，我們發現了那姑娘的故事。”

許天杰已放下了方向舵，戰機進入定速巡航戰態，這種情況下發動機不會停車，他轉過頭來，江蝶正看著他，又點開了那個平板，平板上，仍是那個姑娘的照片，這一次，那姑娘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長裙，許天杰輕輕地“啊！”了一聲。

“裙子。”許天杰說道，“她竟然穿過裙子。”許天杰只在圖片里見過裙子，新人的女人們從來不穿裙子，因為她們的身材太丑了，舊人們，像江蝶，她是個美麗的姑娘，但她只能穿著厚重的皮褲，皮褲里的內膽還塞著壓縮棉，因為江蝶怕冷，而且一旦被凍傷，很難從凍傷中恢復過來。

“赤道共和國里的資料如下，‘有資料顯示，這位16歲的女孩是人類第四紀文明的殘存者，我們將其歸為舊人，她擁有克隆技術。根據星象書以及大祭司們的預言，這個女孩將改變舊人們的命運，這一時間在公元2321年，最遲必須在這一年殺了她。”

葉神們的大祭司，是一群視力低下的老人們，有男有女，他們躲在所謂葉神的巢穴里，不可思議的是，祭司們全是舊人，他們在微弱的燈光中閉著眼睛用手摸著銘刻著象形文字的科普特石板和瑪雅石板，宣布石板上的文字預言，新人們是阿蒙拉神以及雨蛇神在內的諸神們在數萬年前就預言過的最偉大種族。

“我沒有見過大祭司，傳說她是一位女性，但身體和大腦已經死亡，但她將自己的靈魂注入到一棵樹上。”許天杰笑道，“什么叫做第四紀文明？”

“在我們舊人在地球上出現之前，在蘇美爾人的城邦還未建起前，人類就已經出現過四次文明，在第四紀的文明里，在今天被凍上的美洲與非洲的冰架上，有一個偉大的島國，被稱為亞特蘭蒂斯。”江蝶說道，“他們的文明，也是‘宇宙級的。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島雖然沉沒，據說他們還有數十個衛星城市尚存，這些城市擁有的能量，能夠驅走天空上的烏云，讓這個世界重見陽光，當然這也許是傳說。”

“然后呢？”許天杰問道，他沒有讀過這些知識，這是他第一次聽說。

“你傻啊。”江蝶笑著說道，“只要太陽能直射大地，就能融化歐亞大陸和南北美洲大部分地區的雪，歐亞大陸、南北美洲，將變回到舊世界的模樣，我們可以贏回我們的家園。”

許天杰點點頭，前方的天際邊上突然間出現十余架巨大的風車，風車比巨人之柱還高，足有兩百余米高，風車是三葉狀的，每片葉子上又布著四個三葉小風車，在黑夜中，如同十余個三足的怪獸站立著。

“重慶到了。”江蝶輕輕說道。

淡紅色的暖氣管，像人的血管一般布在風車上，重慶市幾乎有一半以上的電力供應來自這些風車，除了城市的東南角，西北、正北以及東北角，還有三個電力風車群，所采集的電力，足以支撐這座位于穹頂下的城市的大部分電力需求。

“天哪。”許天杰忍不住輕輕地驚呼一聲，他終于看到重慶市，從空中看去，這城簡直就是一座水晶宮殿。

整座城市，包括山、河、樓房、田野，完全被籠罩在一個巨型的多面體水晶玻璃罩中，也許是入夜緣故，整個城市里只有幾條大道上亮著燈，串起的燈光如同數串項鏈，掛在城市的身體上，依靠亮光又把整個城市串成一個整體。江蝶又掏出平板，幾次點觸之后，她已經進入了重慶市的網絡。

“往下，你會看到一個山口。”江蝶說道，“那是一個入口，把飛行器降下去。”

許天杰點點頭。

從飛行器上下來后，江蝶和許天杰看到了數座雪山，地面上沒有積雪，是一整塊的黑色玄武巖石，石頭上甚至沒有裂紋，順著這塊巨大的玄武巖石，他們來到了一塊黑色的金屬山壁前，山壁上沒有門，只有一個直徑在一厘米左右的小孔。

許天杰有些疑惑地看著江蝶，江蝶在看著他。

“據說，重慶市已封閉了好幾十年。”許天杰說道，“整個城市完全由機械人在維護，入口處應該也是機械人把守。”

江蝶沒有說話，她也是第一次來重慶，她回憶大腦里所有人對她說過的重慶的記憶，最后，她想起了趙勇的話。

趙勇在半年前與她相遇，趙勇曾來過重慶。

“那里的一切都已停滯下來。”趙勇說過，“重慶缺少能源，人越來越多，能源卻越來越少，穹頂計劃的第一百年，重慶還擁有足夠的能源保證城市運轉下來，現在，那里的能源只能保證人基本的生活，一切秩序，全部由機械人維持。”

“怎么進重慶？”江蝶問道。

“我跟隨著朋友進去的，他喚開的門，當時我已昏迷。”趙勇說道，“我進去后，面臨兩個選擇。一是我在那里能呆三天，三天后，機械人給我補充了補給，我離開，這屬于人道救援;第二個結果，我選擇進入深海狀態，這是重慶市人類的狀態。”

“深海狀態？”江蝶問道。

趙勇點點頭，“我拒絕了，我選擇了離開。”

江蝶想著趙勇的話，趙勇是個流浪兒，他們之間的相遇相識，是末世中的擁抱取暖，突然，她看到許天杰要將他的食指塞到那個小孔中，她大叫道，“別碰那里。”

“什么？”許天杰縮回手指，被她嚇了一跳。

“我明白，我懂了。”江蝶大叫道，她閉上眼睛，將自己的食指塞到小孔中，手指剛一嵌入，只覺得手指一緊，仿佛被什么東西箍緊，再接著，食指微微一痛，被硬物刺了一下，她睜開了眼睛，食指已出血，箍住自己手指的，是孔洞里探出的一個小小鋼圈，鋼圈已被她的血染紅。

我猜得沒錯，江蝶心道，我的血就是鑰匙，我的血里沒有任何綠液，只有沒有綠液的人，才能進入重慶市，如果塞進去的是許天杰的手指，我們一定會被阻擋在外。

那塊黑色的山壁，慢慢地裂開一道縫，縫慢慢擴大，變成了一個半人高的洞口，江蝶彎下腰，第一個穿過洞口，接著是許天杰，當他們穿過洞口之后，山壁一點點合上。

“你少說話。”江蝶說道，“你知道原因，我們盡量往里面走。”

穿過了這條約有一百米的甬道，江蝶只覺得眼前突然開朗，天哪！

他們已經來到了江邊，江的對岸，朝天門的高樓林立，其中一棟樓上豎著一行中英文的標語，“歡迎來到重慶”，但那標語的光芒，在閃亮一下后，隨即熄滅。

朝天門的江邊，每隔五十米就會亮起一盞路燈，路燈將城市點燃，許天杰興奮地跳了起來，這才是我們的城市，人類的城市，不是浮在赤道天空或海洋上的那些島嶼。

他的興奮勁還沒過，燈已一盞盞地熄滅，最后，每五百米亮著一盞小燈，這些燈光，就是他們在空中看到的光的項鏈。

“很遺憾。”一個聲音從兩人身后響起，“這些燈光只在你們進入時看到一次，算是歡迎儀式，電力有限，希望理解。”

許天杰和江蝶轉過頭來，只見一個桶狀、約有四十余厘米高的機械人走了過來，那機械人的外殼是鐵灰色，有些地方已經生銹。

“我是個丑男人。”那機械人說道，“你們可以叫我丑男，也可以叫我AC32，都成。”

許天杰和江蝶都笑了起來。

那丑男也發出一聲笑聲，“來吧，進入主題。”他說道，“重慶市在九十年前，已經進入睡眠模式，因為電力有限，而城市里又有超過一千萬的人口，這樣巨大的人口數，依靠著風能以及一個小型的發電廠，根本無法支撐。”

“因此人類把城市的管理權交給我們，而人類進入睡眠模式，我們在城市里挖了十萬個沉睡池，你們看。”丑男打開了自己胸口的金屬殼，露出了一個屏幕，“這就是沉睡池。”

一個至少有四個足球場大小的水池出現了，水池的深度約有五十米，在水中，漂浮著一個又一個透明的浮棺，浮棺中，人的身體隱約可見。

“這是最好的方法，”機械人說道，“人類在沉睡池中沉睡，一旦外面的冰雪世界開始解封，人類會從沉睡池中復蘇。對于每一位進入重慶市的人類，我們都給兩個選擇。”

這兩個選擇江蝶已經知道，或進入沉睡池的深海睡眠狀態，或從這里拿到人道補給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