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地球的毀滅

一個月后，當聯合國宣布地球即將毀滅時，木衛一還有十分鐘到達地球。上一秒地球還存在名為“正常秩序”的玩意，下一秒惶恐成為了秩序。

張浪對著播放新聞頻道愣神很久，然后才反應過來打電話聯系生態管理所的領導，這是他認識的層級最高的人了。

“張公，對不住了啊。”

“什么意思？”電話剛接通，張浪一句話沒說，領導先道歉了，張浪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你把說話清楚！”

“我……”電話那頭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我已經在火星了，五分鐘后會有一輛飛船載我們去金星延續地。”

“你怎么突然跑到火星去了，火星不是在打仗嗎？金星延續地又是怎么回事？你，哦……”

但就在下一秒，網絡上真假難辨，支離破碎的信息串成一條清晰的線索，讓張浪猛地開竅，想明白了所有事。他猛地吸一口氣，喃喃自語般說道。

“你們早就知道木衛一脫離木星引力撞向地球的事。火星沒有打仗，網上信息是假的，至少最近兩年……孫熒回來地球之后，火星上的情況和大家的認知不一致。導彈襲擊的事是假的，馬里亞納地心實驗室也是假的，這些都是一場戲。過去兩年火星上發生的事應該是全力支援建設金星延續地，但這件事不能讓老百姓知道，所以要用謊言掩蓋真相……對啊，一位索馬里的天文學家都能發現木衛一有問題，各國政府怎么可能沒發現。各國政府知道了木衛一會和地球碰撞卻沒有告訴老百姓，只能是因為代價太大，事不可為。什么程度的代價會讓人難以接受……地球毀滅……因為沒有能力在地球毀滅之前帶老百姓離開，所以只能選擇瞞著……不對，為什么要瞞著？因為有些事不能人盡皆知，不然會導致眾怒。眾怒會反過來影響要瞞著的事。什么事會導致眾怒……如果我猜得沒錯，精英、資本家、政客……都已經撤離地球，去到金星延續地了，對嗎？”

“恩。一共二十萬人，金星延續地建設完成后開始秘密轉移。我是最后一批。”

“有件事我沒想明白。領導，精英、資本家、政客，這些身份你算不上，你為什么有資格去金星？資格篩選機制是什么？”

“對穩定社會起到重要作用……能獲得資格。張公，對不住了啊。”

張浪再次開竅，原來他就是領導的資格。難道當初領導會親自上門，苦口婆心勸他重新出山。原來孫熒也是資格，但她拒絕了重新接手火星工作。

事情明了，沒有再問下去的必要，張浪把手機扔到一邊，回過頭看到了何遺一。何遺一茫然無助，不停深呼吸，身體顫栗，嘴巴不停開合，卻一句話說不出口。張浪立刻抱住何遺一，輕拍后背，安慰道：“有我，有我，我在。”

距離木衛一抵達地球還有五分鐘。

距離地球毀滅還有五分鐘。

一開始人們開發火星是為了太空探索和反哺地球，后來發展成對火星的過度開發。

一開始人類延續地是為了保護人類避免重整災難的侵害，后來人類延續地使得人們更有理由繼續開發火星。

一開始研究火心是為了星辰大海，后來卻導致地球毀滅了。

張浪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不過宇宙間發生什么事，他總能找到方法躲過危機。讓別人承擔成本和代價，讓自己享受好處和收益，他一直都是這么做的，他也做到了。

只是張浪怎么也沒想到在地球毀滅這件大事上，他承擔了成本和代價，好處和收益都屬于別人。

可能這就是命吧。

張浪和何遺一手牽手來到屋外。張浪抬頭望天，嘴角居然勾勒出了笑容。何遺一不可思議地說：“張浪你腦子瓦特啦！世界末日啦，我們都要死了，你知不知道世界末日的意思啊！”

張浪有條不紊地回答：“理論上，作為地球生物，我們只有零次或一次的機會經歷地球毀滅，對吧？”

“你沒救了，張浪。”

“無論怎樣，結果都注定了。我們為什么不抓緊機會好好的看一看地球毀滅時的景色？幾千年人類歷史加起來百億人，就我們這一代人有機會看到世界末日，這樣想你會不會好受點？”張浪松開手摟住何遺一的肩膀，用他獨有的方式安慰道：“還有呢，理論上人類只能死一次，對吧？死亡其實是一次探索靈魂、投胎、轉世這些命題的機會。所以啊，這樣的機會馬上就輪到我們了，到底有沒有牛鬼蛇神，陰曹地府……這些千古難題，我們馬上就知道答案了。老婆，打起精神來啊。”

木衛一和其他56顆小木衛從突破地球大氣層到撞到地球只用了七秒時間。七秒足夠很多人看清楚木衛一的模樣。猙獰的火山口，深黃暗沉的大地，斑駁瘡痍溝壑，這分明是陰曹地府！短短七秒，許多人轉變了認知——不是木衛一撞向地球，而是陰曹地府降臨人間。

隨后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那是大地潰敗的聲音，那是山川崩裂的聲音，那是無數生物的最后一聲……仿佛天地間所有聲音匯聚在一起為地球毀滅奏哀樂。

延續地在一瞬間破碎成無數塊，然后被從地心噴涌而出的氣流往上吹。

大約有三秒時間，張浪看清楚了地球毀滅的景象。

盆地隆起成為高山，高山凹陷成為盆地;平原驟變為險地，險地卻一馬平川。森林與沙漠在空中融合，峽谷和高山彼此拼湊。河流海洋在空中流淌，魚兒躍出水上，鳥兒在水下翱翔。巖漿瞬間凍結為冰山，冰山瞬間融化為沸水。石油噴涌而出，曠地裸露無余。黃金和鉆石統統變得齏粉。突然，再看不到一塊完整的陸地了，大地龜裂為無數碎塊，碎塊上面站著人或是動物。所有一切在某個瞬間都位于同一水平線，一起朝著終點死亡奔跑。

原來一切顛倒，就是世界末日的真相。

下一秒，一切歸于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