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游詩人與時光機

趙曦

“時間??！停止吧！你太美麗了！”落日佘暉之中，我獨坐在操場的長椅上，對著遠方的夕陽喃喃自語。

烏爾奧中學一年一度的畢業典禮正在身后不遠處的禮堂中舉行。作為一名在校老師，此時溜出禮堂、來到操場似乎有些不合時宜?？擅棵口s上畢業典禮，我都想回到過去，讓時間停止在那個少年歸來的瞬間。

夕陽中突然憑空出現一個身影。我顫抖著站起身，想要辨認出那人的面容。

是吟游詩人？會是他嗎？

回憶在一瞬間涌上心頭，我仿佛回到了那個冬天，那個我和小捷第一次見到吟游詩人的冬天。

1

第一次見到吟游詩人時，我和小捷正在廣場后面的樹林里堆雪人。

小捷把手中的胡蘿卜插在雪人臉上時，雪人突然劇烈地顫動起來。

我們嚇得連連后退幾步。剛剛站定，雪人就爆炸開來，積雪崩得周圍的樹干上斑斑點點。

爆炸過后，一個奇怪的男人出現在我們眼前。破破爛爛的禮帽和布滿褶皺的黑色風衣，讓他看起來像個流浪漢。

面對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我和小捷都有些緊張。

“你們好?！蹦腥藳_我們擺擺手，抬腳走近我們。

“你別過來！”小捷橫起一只胳膊，擋在我身前。

“別害怕，我不是壞人。”男人說話時，腳下突然一滑，“哎喲”一聲，整個人直接坐到了地上。

我和小捷警惕地盯著他，想笑又不敢笑。

男人兩手撐地，站了起來。他摸摸帽檐，掩飾自己的尷尬，“這是哪兒呀？”問話的同時，他肩胛微動，抖掉了身上的大部分雪。

“這里是烏爾奧鎮。”我見他似乎沒什么惡意，就鼓起勇氣回答。

“烏爾奧鎮？還真是個完全沒印象的地方啊……”男人撿起地上的胡蘿卜咬了一口，卻被凍得硬邦邦的胡蘿卜硌到了牙。他捂著嘴，把目光投向遠方。廣場上人頭攢動，也許因為不遠處馬路上車聲嗜雜，人們尚未發現這邊的異樣。

“那邊人太多。我們得換個地方。”男人從口袋里拿出一個閃耀著銀色光芒的口琴，放到嘴邊吹了起來。

好難聽，真的好難聽。我和小捷使勁兒地捂住耳朵，但我們眼前的世界漸漸變得模糊。

視線再次變得清晰，我們已置身于一片蔥郁的草原。

“這是哪兒？剛才發生了什么事？”我早小捷一步問了出來。

“一片無人的草原?！蹦侨擞靡滦洳潦弥约旱目谇伲拔抑皇窍胱屛覀兊恼勗挷皇芨蓴_。”

“瞬間移動？怎么做到的？”小捷被這改變驚到，忘記了害怕。

“準確地說，這是橫向地穿越空間，也就是在同一時間的不同地點間進行轉移?！币饔卧娙思m正了小捷的說法，同時回答了小捷的第二個問題，“成為吟游詩人，且有時光機就能做到。”

小捷皺了下眉，眼睛隨后亮了起來，“時光機能讓你縱向穿越時間，去到過去或者未來嗎？”

“當然。我可是真正的吟游詩人。”那人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口琴。

“真正的吟游詩人？”我帶著疑問重復他的說法。

“就是漂泊在不同時間與地點，在每一個地方都待不長，但能不停創作出優秀詩歌的人。”男人頓了頓，補充道，“只有真正的吟游詩人才會擁有一臺時光機。”

“這樣啊?！毙〗莸皖^說著，額頭上已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對于身穿冬裝的我們來說，這里太熱了。

“我們該怎么回去呢？”我問。

吟游詩人將口琴放到嘴邊。難聽的琴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我們出現在一個空無一人的小木屋里。

我還在環顧屋內時，小捷已透過木屋破破爛爛的窗戶向外望過?！斑@里好像是教堂旁邊那個廢棄的木屋?！毙〗莸吐晫ξ艺f。

吟游詩人也許是聽到了小捷的話，他聳聳肩，“反正，這是烏爾奧?！彪S后，他推開布滿蜘蛛網的門，背對我們說，“你們帶我去那個熱鬧的廣場看看吧?！?/p>

我和小捷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應了聲“好”。我們都很想從吟游詩人口中得知時光機的秘密。

去廣場的路上，小捷問時光機是怎么運作的，吟游詩人回答了他一個字：熵。

“那是什么？”小捷撓撓頭。

“是混亂程度，也是熱量參數?！蔽一卮鹚翱茖W老師提到過一次?！?/p>

吟游詩人兩手交叉在胸前，“沒錯。從混亂程度的角度講，當你把一把黃豆撒在大米袋子里時，晃一下，熵就增大了。而如果你把黃豆從大米中挑出來，熵就會減小?！雹?/p>

①19世紀中期，克勞修斯率先從熱力學角度提出熵的概念，并指出在自然狀態下，一個孤立系統的總混亂程度（熵）不會減小。熵雖是起源于物理學的概念，但在歷史發展的過程中，人們在不同領域、不同層面賦予了它豐富的含義。

“熵只是一個參數，和時光機有什么關系呢？”我納悶地追問。

“在未來，熵是一種新型能源，時光機就是通過這種能源和熵增熵減反應，讓吟游詩人穿越時空的。”

“那，我可以坐著你的時光機回到過去嗎？”小捷插話問道。

吟游詩人搖搖頭，“每個時光機都有特殊的密碼鎖和破解方式，只有特定的人才能使用！而且，縱向穿越時間到達的地點是隨機的，有一定的危險性哦?！?/p>

“就像你這次從雪人里蹦出來？”我追著他的話問。

“沒錯?！彼致柫寺柤?。

“那我能成為一個吟游詩人嗎？”小捷的聲音中充滿了渴望。

吟游詩人注視著小捷說：“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吟游詩人，但成為真正的吟游詩人，就要一直流浪，永遠不能停下腳步，也永遠不能有家?！?/p>

小捷愣住了，直到我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反應過來。

在廣場中央緩緩坐下后，吟游詩人拿出一個皺巴巴的小本和一截鉛筆，在本子上認真寫了片刻。之后，他清清嗓子，站起身，抑揚頓挫地讀出自己剛剛寫下的文字。

“跌落的雪花/像春日的梔子花瓣/轉瞬消逝/只遺留美麗……”

他的朗讀很棒，我們周圍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他們都想一睹朗讀者的風采。

“他看著可真邋遢！”“不過他讀得真不錯?！薄罢媸且皇缀迷??！比藗冃÷曌h論著。

“愿意打賞的可以把錢幣扔在我的帽子里！”吟游詩人結束了朗讀表演，向圍觀者微微鞠了一躬，把自己的舊禮帽扔了出去。舊禮帽在空中翻轉幾圈，帽口朝上穩穩地落在地上。

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熱烈掌聲，不少人向帽子中放入了錢幣。也有些錢幣散落到了帽子周圍。“再來一個！”有人大聲喊道。

“今天要休息了哦?！币饔卧娙宋⑿χ貞?/p>

人群散去后，我和小捷湊到吟游詩人身旁，幫他撿拾散落在禮帽周圍的錢幣。吟游詩人說，他最多只能在這里再待三天，之后就要再一次開始流浪。

后來的三天，吟游詩人每天黃昏都會在廣場上繼續他的寫詩和朗讀，我和小捷也在每天放學后去找他。

第三天的表演過后，吟游詩人對我們說他要走了。

夕陽的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小捷的表情有些憂傷，我覺得他似乎很難過。

吟游詩人摸摸小捷的頭，拿出閃耀著銀色光芒的口琴，遞向小捷，“送給你。”

“這不是你的時光機嗎？”小捷猶疑地接過口琴。我看見口琴一碰到小捷的手，銀色光芒便暗淡下來。

“我的時光機已經不是它了，現在它只是一個普通的口琴。”吟游詩人說完，向我們揮手作別?！皶r間??！停止吧！你太美麗了！”他響亮的聲音如同他的背影一般微微顫抖，消失在落日佘暉之中。

隨著吟游詩人的消失，口琴的光芒也徹底消失了。

2

吟游詩人離開后，小捷每天都隨身攜帶著那把口琴，一有空閑時間就吹。讓我意外的是，他的口琴吹得很有味道，比那個吟游詩人強多了。

“你的口琴是在哪兒學的？”一天午休時，我夸獎完小捷后，問出了這個在我心里盤桓已久的問題。

“外公教的?！毙〗菡f。

我見過小捷的外公，那是一位和藹親切的老人，在自己的園子里種了好多果樹。但他兩年前就離開人世了。

“外公去世前的幾個月，在園子里埋下了六顆櫻桃樹的種子。一段時間后，那些種子終于長出了幼苗?？墒?，它們被當時不懂事的我拔掉了?！毙〗菡f著，垂下了頭。

我看著小捷，等他繼續說下去。

“外公從沒有那么生氣過，他狠狠地批評了我。后來外公的病情惡化，再也沒能打理那片園子。如果當時我沒拔掉那幾株幼苗，沒惹外公生氣的話，外公的病情也許不會惡化得那么快?！毙〗菅壑蟹浩饻I光，“這是我最后悔的事?！?/p>

“每個人都會犯錯……”其實我并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可現在，我有一臺時光機。”小捷握住口琴，堅定地說。

“那不是時光機！”我隱約覺察到小捷的打算，開始阻止他，“你不要想不切實際的事?！?/p>

“茗思，我該怎么辦呢？難道，要去流浪？”小捷看著手中的口琴，自顧自地問。

“不行。如果你要那樣做，我就告訴叔叔阿姨?！蔽艺f完便轉身離開，不給小捷緩和的機會。對我來說，他是除了父母之外最親近的人，我不希望他為了一個不確定的事就去流浪。

我以為小捷會追過來，告訴我他是在開玩笑。但是他并沒有。

于是我知道，小捷已經下定了決心。

當晚我徹夜未眠。黎明時分，一陣熟悉又有些難聽的口琴聲自窗外傳來。我起身，將頭探出二樓窗外。一簇銀色的光芒映照著小捷朦朧的面容。他站在我家門外，沖我微笑。

我輕手輕腳地下樓、出門，站到小捷面前。

“看，剛剛它發光了。秘訣就是要吹得非常難聽?！毙〗莼沃掷锏目谇僬f，“我相信它會變成我的時光機。所以，我要去流浪，成為真正的吟游詩人?！?/p>

我一時間手足無措，我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明年，我會回來。在我們的畢業典禮，哦不，你們的。”小捷目光堅毅，“再見，茗思，希望你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別人，包括我爸媽?！?/p>

我想挽留，可是，我要怎么挽留一個男孩堅定不移的決心？

小捷走后，他的父母發動全鎮的人尋找他。但是小捷杳無音信。

我沒有告訴別人小捷離家出走的原因，因為我相信小捷的話，相信他的離開只是暫時的。

忙碌而平淡的時間過得很快。

畢業典禮那天，我穿上自己最鮮艷的衣服，坐在禮堂第一排，熱切地盼望著。我從沒忘記小捷的承諾，我相信他會在約好的時間歸來。我穿上鮮艷的衣服，就是為了讓他一眼就能看到我。

果然，就在校長要致閉幕詞時，小捷毫無征兆地出現在舞臺正中間。他的個子長了許多，長長的頭發幾乎遮住眼簾，一身破爛的衣物足以證明他在這半年飽經滄桑。

臺下一片嘩然。

“大家好，我回來了！”小捷深深地鞠了一躬，“給大家表演的魔術是——‘大變活人！”

小捷敷衍的解釋沒能打消大家的疑惑。臺下的議論聲此起彼伏。也是，憑空出現一個人，誰不驚訝呢？

校長愣了許久后，鼓起掌來，“真是一個神奇的魔術！感謝小捷同學！”校長為小捷打了圓場，臺下的躁動總算壓下去了些。

小捷看見我，對我笑了笑。他走下舞臺，步出禮堂。我離席跟了出去。果然，他在禮堂門口等著我。此時典禮還未散場，禮堂外只有我們兩人。

“你終于回來了。”我注視著他的眼睛。

“茗思，你最近怎么樣？”他抹了抹臉上的灰塵，想讓自己看起來干凈一點，卻越抹越臟。

“現在你是一個真正的吟游詩人了？”我沒理會他禮貌性的寒暄。

他點點頭，“口琴成了我的時光機，我回到了過去。茗思，你要不要和我去見證奇跡？”

“奇跡？櫻桃樹？”我沒有忘記小捷回到過去的目的，“好啊！”我對他說。

小捷一手拉住我的手，一手拿著口琴吹起來。難聽的口琴聲響起，一陣暈眩后，我的眼前綠樹成蔭。這里是小捷外公的園子，我曾經跟著小捷來過幾次。

“你看看這里與你印象中的有什么不同。”小捷說。

“什么？”我有點蒙，沒明白小捷的意思。

“你看這些櫻桃樹！它們就是我改變過去而造就的奇跡！”

我不以為然，“這些樹不是在這里很多年了嗎？”

“當然了！當然了！你的記憶已經隨著歷史的改變而發生了變化。”小捷笑笑，“還記得我回到過去的目的嗎？”

一些零星的記憶片段在我腦海中閃爍跳躍，并逐漸拼湊完整。我一下子明白過來，小捷回到過去，制止了曾經不懂事的自己，所以在我現在的記憶中，這些樹已經在這里很多年了。

時光機，太神奇了！小捷真的回到了過去！

那么，小捷也應該留下來了。我的心變得安穩。

“嗯？”小捷的笑容突然凝固，“茗思，你快幫我數數，這是幾棵櫻桃樹。怎么只有六棵？”他在園子里來來回回數了好幾遍。

我回他，“就是六棵??！”一眼就能看清，實在沒有必要來回數。我心里尋思，小捷在搞什么？

“不對，應該是七棵的！”小捷聲嘶力竭地糾正我。他的反應讓我有些害怕。

“但你曾經和我說的就是六棵?！蔽艺镜叫〗菝媲?，認真地看著他，“我想起了被修改之前的記憶。那時候你跟我說的就是六顆種子、六株幼苗啊。”

“你確定？”小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問我。

“我確定?！?/p>

“這是怎么回事？”小捷頹然地靠到樹邊，抱住頭，“是七顆種子啊……難道……”

“你怎么了？”我錯愕地問。

“只能我自己去解決了?！毙〗輿]回答我。他吹起口琴，帶我回到了教堂旁的那座小木屋，隨后，冷靜地對我說：“我也許不是你的小捷。”

“你在說什么？”我拽住小捷的胳膊，“你知道你爸媽找你找得多辛苦嗎？快，和我回家……”

小捷掙脫我的手，“再見了，茗思。莫名其妙參與了你的人生，我很抱歉?！彼f完便吹起口琴，隨后就從木屋中消失了。

等我反應過來時，小捷的身影早已不見。

小捷第二次離開了。

校長把小捷突然出現又離開的情況告知了警察局和小捷的父母。然而無論眾人如何尋找，小捷依舊下落不明。警察和小捷的父母也相繼詢問過我，但我只說了自己當天溜出學校的事，沒有告訴他們有關小捷的任何事。

之后，我一直留在烏爾奧鎮，等待著小捷的歸來。但我牢牢記住了那句話——“我也許不是你的小捷?！?/p>

他不是……那我的小捷呢？

3

不遠處那個搖曳顫抖的身影，會是小捷嗎？我的思緒從過去回到了現在。

迎面而來的，是一位衣著整潔、風度翩翩的老者。

他不是我要等的人。

他觀察著自己所處的環境，那張皮膚褶皺的臉上，眼睛卻明亮清澈。

“你好。”他向我點頭致意，年輕的聲線與外表的年齡明顯不符。

“您……是一位吟游詩人吧？”我試探著問。

“是啊，”他停下腳步，“很少有人知道這個職業。”

“不，先生。我是說，”我頓了頓，“您是一位真正的吟游詩人?！?他驚訝地看著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為您剛剛憑空出現的方式?！?“哦？”他露出微笑，“看來你也知道時光機的事。”

“沒錯，我曾經見過兩位吟游詩人。您能給我看一看您的時光機嗎？”

“可以，但是我得先賺點錢。”他摘下自己的帽子，“天馬上就黑了，我現在得干點兒吟游詩人該干的事。這里最熱鬧的地方是哪兒？”

我帶著他來到位于鎮子中央的廣場上。

一切好像是過去的重演，只不過我已不是年少時，而我身邊也沒有了當年的那個少年——小捷。

在熱烈的掌聲與充滿遺憾的嘆息中，老者結束了自己的朗誦表演，圍觀的群眾也漸漸散去。

“這是我的時光機。”老者從自己的筆記本中取出了一枚精致的金屬書簽，放在我的手心，“你可以給我講講那兩個吟游詩人的故事嗎？”

我把小捷的事以及我們第一次遇到吟游詩人的事都告訴了他。

“真是奇妙的故事。”他說。

“我的朋友他還會回來嗎？”我把書簽還給老者，忐忑地問。

“這個嘛……”老者稍事思考，“你知道時光機的驅動原理是熵能量的增減反應吧?！?/p>

“是的，吟游詩人這么說過。”

“時光機并不是永動的，雖然它可以存儲熵的能量，但只有不斷地向其中注入催化劑，才能實現時空穿越。使用者通過流浪而激起的混亂因子便是催化劑，這也是為什么只有真正的吟游詩人能使用時光機的緣由。如果吟游詩人停止流浪，熵能量不再被激活，時光機就會永遠喪失穿越時空的功能，吟游詩人就只能滯留在自己最后所在的時空?！?/p>

“難道停止流浪后，吟游詩人就沒有辦法回到自己原本的時空嗎？”我著急地追問。

“有一個辦法，”老者沉吟著說，“就是轉讓出自己的時光機?！?/p>

“轉讓？但是……小捷最開始得到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口琴??！而且轉讓與回到原來的時空有什么關系呢？”

“時光機被轉讓后，會進入待機狀態。當被轉讓者找到專屬密碼后，時光機將再一次被激活。但是……”老者似乎有什么顧慮。

“但是什么？”我追問。老者的吞吞吐吐讓我有些生氣。

“每個時光機是不一樣的，也都擁有獨特的解鎖密碼，他人絕對無法使用。密碼也許是一段琴聲，一個眼神，一個習慣性的動作，一個口令……所以說，被交付的那個人……”

“只能是過去的自己?！蔽也蛔杂X地脫口而出。

“準確地說，是某一個時空里愿意接受時光機的一個自己?！?/p>

“‘某一個時空是什么意思？ ‘一個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在這個時空中，你的朋友成了吟游詩人，離開了這個鎮子。但是，可能在另一個平行的時空中，你的朋友卻留了下來，與你一起長大。”老者的眼神變得深邃，“平行的時空有無數個，而每一個時空之中，都有你和你的朋友。所以，存在很多種不同的選擇?！?/p>

多年前植入心中的那團迷霧逐漸被吹散，我想起了那個小捷說過的話——“莫名其妙參與了你的人生，我很抱歉?！?/p>

“轉讓了時光機后，吟游詩人會怎么樣呢？”我繼續問老者。

老者望向遠方，“吟游詩人必須要在時光機剛被轉讓，熵能量還未完全消失前喊出一句語音口令，抓住機會回到原本的時空，否則就會被永遠困在穿越過去的那個時空里?！?/p>

“時間?。⊥Ｖ拱桑∧闾利惲?！是這句嗎？”

之前的吟游詩人把時光機交給小捷后，說的正是這句話。

“對，就是這個！”老者肯定地說。

“那你想不想回到原屬于自己的時空呢？”我問了一個關于老者的問題。

老者不羈的笑聲響徹天際，“我熱愛旅行和朗讀詩歌。我是一個吟游詩人，一個真正的吟游詩人！”他停頓片刻后對我說，“別難過了！你的朋友叫小捷是吧！如果我看到他，會勸他回來的！”他拿出時光機，“再見了！善良的姑娘！”

老者轉身，用書簽在空中劃出一彎弧度，隨后便從我眼前消失了。

夜色悄悄降臨。我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蒼穹之上，浩瀚的星辰組成一片波光粼粼的海洋。我仰起頭，對著星海大聲呼喊：“時間??！停止吧！你太美麗了！”

[責任編輯：朱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