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7月13日 高醫師

啊——

我又一次猜錯了，我沒有回到那個燈光昏暗的審訊室。這里也沒有兇神惡煞一直指責我殺了人的王警官。

“應奧同學，來杯咖啡吧”

我抬起頭瞥向眼前說話的人，這次坐在我對面的是一位穿了件鮮紅的連衣裙，涂著一抹艷絕紅唇的大姐姐，她看起來冷艷而有教養，她美極了，如雪山之巔上的朝陽，勾人心魄。

或許是因為她的眼睛太過攝入，令我不敢直視，我只能盯著她那雙鮮艷的紅唇看，看它們一張一合，每吐一個字都猶如一朵花從盛放到凋謝。我佯裝鎮定，接過咖啡，輕聲說了聲“謝謝。”

“今天心情看起來不錯，想隨便聊聊了嗎？”

我環顧了一圈四周溫馨的環境，好像一個典雅的會客廳，茶幾上擺放著紫色的薰衣草和生命力旺盛的仙人掌，旁邊是一個精致的魚缸，魚兒在水中自由地游動。

看來今天氣氛比較舒緩，我想不管發生什么我也該樂觀面對吧，不能讓自己顯得與周遭的世界格格不入，我要裝的和世界上每一個栩栩如生活著的正常人一樣。

我略微抬高了一些語調，戲謔地說：“大姐姐，你是專業陪聊嗎？”

“大姐姐是你的心理醫師，你忘了嗎？大姐姐有名字的哦，我叫高潔。高是高潔得高，潔是高潔的潔，出生時我媽從字典里查出了我的名字。”語畢，她微笑的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個好看的酒窩。

我輕聲說道，“高潔，真是一個簡潔好聽的名字喔。”并同樣以微笑進行回應。

心里想的卻是只要睜眼看到的不再是警官大叔，我的世界就一切都還安好。

她就這樣安靜地坐在我的對面，我抿著速溶咖啡，有些不太好意思。她具體說了什么，我已經記不大清了，只記得自己迷迷糊糊把手伸了出去，讓她握住。她的手掌纖細白皙，柔弱無骨，落在我的手心里，好似一片雪那樣輕。

她看得很專注，然后幽幽地說：“小奧，你很緊張嗎？為何手心里全是汗？”

“對了，今天我還帶來了一個人，送你一個驚喜。”

“啊——什么？”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回應道。

緊接著她將頭扭向門外的方向，“你看，那是誰？”

我的視線越過她，望向大門的方向，當我看到身穿一襲黑色夾克的邢老師，看到那個曾點亮我生命的男人時，我的眼眶濕了。

當我沒反應過來要怎么開口，去訴說一切時，這個男人便把我緊緊擁入懷中。

被老邢緊緊擁抱了一分鐘，我的人生終于第一次體會到了擁抱的溫暖與滿足。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用顫抖的聲音說，用手擦拭掉眼角的淚痕。

我對眼前這從天而降的溫暖不知所措，對這簡短的七個字更不知所措。

我緩了緩情緒，強裝鎮定地說：“老師我……嗯……你能告訴我發生的一切嗎？”

高醫師默默的搬來凳子，扶著滄桑的老邢緩緩坐下。

老邢語調有些顫抖的說：“唉，你是什么都不記得了嗎，這些天陪伴你的都是高醫師，連日來你就一直沉默，連飯都沒吃進去幾口。”

我轉頭一臉狐疑的望向高醫師。

她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一個笑說：“這些天把我嚇壞了，在我成為心理醫師的這些年里，從沒碰到過這種極端的癥狀，你的表現有些像植物人一樣，直到昨天我說要請來你最愛的邢老師，你的手指才微微一動，神智才清醒了一些。”

我除了用無數個震驚來形容這些天的經歷，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我所處的這個世界。

對，我簡直茫然了，這世界上的語言總是充滿著匱乏感，就算這個叫做茫然的形容詞也無法形容出我真實的茫然感。

沒有人可以經歷像我這樣的生活吧，永遠不知道自己醒來是幾號，醒來又會在什么地方。醒來就像是看著別人的身體，有時我會在課堂醒來？有時醒來我在參加高考？有時醒來我在做一盤香菇油菜？有時醒來我在警察局因為殺人而被指控？更可氣的是兩天醒來都被老虎警官扇巴掌！而有時醒來又是抑郁癥！今天醒來又變成了精神病患者！！！

我想起昨日在圖書館翻閱過的那些書，冥冥之中都指向了這場來回穿梭時間線的疑團，我定了定神，潛意識中隱約覺得這一切的真相需要一把鑰匙。

而這把鑰匙就是面前人——老邢！

我想這也是在錯亂的時空線中，老邢出現在我面前的原因。

……

……

……

“小奧—醒醒—”

“快醒醒—”

咯噔—咯噔—

我知道此刻我一定又模糊了現實，但此刻分明清醒著，我分明感受到我騎著馬飛奔在一片遼闊空曠的大草原上，我聽到遠方一陣斷斷續續地呼喚，有點像卡了磁帶的聲音，它越過飛鳥從蔚藍天際而來，從蓬勃生機的無限草地而來，從四周漫漶著烈烈的大風中而來，從這個坐地日行八萬里的地球四面八方而來，從古老空虛無垠的宇宙中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