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生不息

葉一航的聽覺模塊時好時壞，黑暗中隱隱聽到普魯斯特和羅伯特的對話：“這小家伙怎么傷成這樣？好不容易才搞到的仿生皮膚和肌肉……”

“嗶咔、嗶噗、嗶咔。”

“復原？不可能的，核心組件和光學鏡都損壞成這樣，沒有能替換的。”

“嗶咔，嗶噗，咯嘎咯嘎！”

“你是認真的嗎？”

“嗶波，啊波。”

“我明白了，成交，剩下的零件我收下了。嘗試著用接近人類的樣子來修修看吧，不過無法完全恢復到之前的模樣……”

當葉一航再度蘇醒時，發現自己躺在手術臺上，個子不再是六七歲小孩，而是將近十六七歲少年的個頭，他顧不上細想，邁動瘦骨伶仃的兩條腿四處尋找：“羅伯特你在哪里？大家怎么都不在，是被擄走還是逃跑了？羅伯特，有好多話要對你說，有好多事想問你，明明有好多……”

小男孩扶著一面玻璃幕墻低頭沉思，他忽然發現自己的雙腳和羅伯特一模一樣，抬頭望向玻璃里的自己，那雙眼睛深處，光學鏡和羅伯特一模一樣。

“不，這不可能！”葉一航茫然無措地走向外面，普魯斯特先生正在指揮“清道夫”，回收可以使用的零件。他們雙臂探出鋸齒叢生的鏟頭和旋轉的銑刀，割向冒著白煙的“蜘蛛”，間或有蜘蛛還沒死透，張牙舞爪地突然襲擊他們，后面跟過來的清道夫左臂展開，用伽馬激光器送蜘蛛上西天。

這些清道夫機器人各個瘦骨伶仃，沉默寡言地完成自己的任務，從背影看，和那個芯芯念念的影子有些重合。

“羅伯特？”葉一航內芯一陣激動，飛奔過去。他挨個找過去，遺憾的是沒有羅伯特本人的身影。

小男孩憂芯如焚，疲憊地癱倒在地，恍惚之間聽到有人在呻吟：“啊、嘎嘎，嗶咔。”

他趴在地上四處搜尋，倒塌的房子下面臥著一個瘦小的女孩，一條腿被柱子壓住，不過那裸露在傷口之外的電路和金屬骨骼說明，這也是一位類人機器人。小女孩努力睜開被機油糊住的眼瞼，葉一航正艱難地將她從傾倒柱子下面拖出來，盡量避開鋼筋和破片。小女孩沒想到自己能獲救，臉上兀自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葉一航抱起傷痕累累的小女孩，向普魯斯特的三層小樓走去：“我會給他工作，來換取修復你所需的零件，如果零件不夠，就用我的吧。”

半個月后，普魯斯特的三層小樓里，葉一航抱著一臺因故障而顫抖不已的機器人走進工作室，小女孩迎上來，笑顏如花瓣綻放：“哥哥，又把誰撿回來了？”

“在上次的機器蜘蛛突襲中撿回一條命的機器人，一直壓在廢墟底下，今天才挖出來。”

“哥哥，你的光學鏡好奇怪，瞳孔內部閃著暗紅色的光，能換一下嗎？”

“這是我的兄長留給我最珍貴的東西，我會一直保留這副眼睛。”

“哥哥的哥哥，我從沒見過，是什么樣的人？”

葉一航抬起頭，出神地望向天邊的云朵：“雖然他把聲帶模塊給我之后，一直沒有說話，但他在我芯里，永遠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