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智能手機使用習慣與困難調查研究

郭小川 金宇琨 顧然然 楊天霖 宋玖霖 楊子躍 李沛蓉 宋奕天

關鍵詞：智能手機；老年人；障礙；差異

1問題

在當今信息社會中，隨著互聯網和信息技術的高速發展，便攜、多功能的智能手機在各個年齡段的人群中得到普及，也包括數量日益龐大的老年人群。智能手機既能滿足通信的需要，又提供許多可以改善老年人生活的功能和服務。然而，一項關于老年人智能手機使用情況的調查表明，智能手機已經被絕大多數中老年人選擇使用，但是絕大多數使用者對目前智能手機都不盡滿意，有近七成受訪者表示智能手機操作繁瑣。特別在疫情出現后，智能手機不論在平時的健康管理還是疫情防控期間的生活維持上都不可或缺。老年人由于體力和腦力上的困難，在疫情防控期間面對疾病和社會非正常運行處于弱勢，更迫切地需要掌握智能手機的使用方法。工信部也于2021年4月初明確提出了適老版界面、單獨的適老版APP的詳細要求，要求相關網站、APP完成適老化及無障礙改造。

影響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機的因素既有內在的，也有外在的。從老年人自身來看，任輝等概括了老年人使用智能設備時面臨的難題，包括老年人視覺和聽覺衰退，知覺靈敏度下降，思維能力衰退，視覺經驗、認知局限和對學習科技產品存在的心理障礙。董月晴等基于“內隱學習”的概念，即個體無意識獲得復雜知識的過程，指出老年個體內隱學習的能力在復雜的任務中會變差，內隱學習動力受認知能力的影響而逐漸被抑制，個體會受制于自己已有的經驗方法，無意識的內隱學習能力被隱藏。從外部環境看，李祥敏等認為學習內容與暮年需求發生脫節、學習與情境互動產生剝離，使老年人學習的自我內驅力存在不足。莊巡乾則探討了影響子女幫助老年人學習使用智能手機的因素，從老年人對反向社會化的需求度、對數字技術安全性的認可度、對子女數字技術使用的信任程度和家庭教養方式四個方面進行了分析。羅丹等基于能力貧困的理論研究視角，認為需要加快構建信息化基礎設施體系、創新線上線下聯動的適老化設施建設、加強家庭和社會數字反哺認知及實踐，幫助老年人更好地融人數字社會。智能手機行業要從老年人的真實需求、生活習慣和行為特征出發，使老年人能夠根據自己現有的能力，在適宜的情境內，量力而行地學習使用方法。

老年群體在不同年齡段的生理和思維能力差異很大。王磊等在對上海老年群體的研究中發現，城市整體老年人高頻率使用手機的約為12％，但是超過30％的低齡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機的頻率比較高。雖然高頻智能手機使用者不多，但是城市老年人群中有26％進行高頻率的智能手機社交活動。顯然，城市低齡老年人適應社會發展的能力相對城市高齡老年人較高，更愿意嘗試使用智能手機。年齡的增長對老年人使用手機能力和習慣的影響是十分顯著的。因此，對于幫助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機的措施，也要考慮老年人的年齡差異而使其具有一定的差異化。除了年齡，性別對老年人使用手機的影響也不能忽略。性別差異不僅體現在預期壽命上，還體現在認知水平的變化程度上。研究表明，我國男性老年群體認知能力健康的比例顯著高于女性，發生認知障礙的概率顯著低于女性。老年人受傳統社會性別角色觀念影響較年輕人更深，性別差異還體現在家庭角色、知識水平、學習能力和意愿等方面。因此，研究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機體驗中的性別差異，對更好地幫助所有老年群體適應智能社會具有重要意義。

2研究方法

本文調查研究對象為60周歲以上的老年人，調查集中在北京市朝陽區太陽宮、酒仙橋一帶。結合老年人的生活習慣和性格特征，本文在老年人集中的場所采用線下結構化訪談的方法，這既能提高接觸研究對象的效率，又避免了與目標對象年齡段不相符的信源混入。訪談總人數為80人，年齡最大82歲，最小60歲，平均年齡68.8歲。詳細人口學特征如表1所列。

結構化訪談問題共有7題，用于詢問調研對象智能手機APP的安裝使用情況和他們對手機APP的看法。問題包括：（1）手機上現在有沒有某類APP？如果有，有哪些？如果沒有，是從沒用過，還是用過刪掉？（2）這些APP是從什么渠道了解的？（家人／朋友／其他人／媒體／自己有意識找的／無意間發現的／手機自帶）（3）知道這些APP有哪些功能？經常使用哪些功能？頻率？是否有比較集中的時間段？（4）使用這些APP時有什么困難？用過什么辦法克服？是否有效？（5）這些APP對生活的改變？（正面／負面）（6）這些APP有什么地方可以改進？（既有功能改進／新功能增加／界面）（7）是否曾經向別人推薦過這些APP？（是／否）

3研究結果與分析

所有受訪老年人的智能手機中的APP都涵蓋6個功能種類：通信類，包括微信、短信和電話；出行類，包括地圖、打車和購票；購物類，包括淘寶、京東、拼多多等主流電商平臺：資訊類，包括今日頭條和其他新聞類APP;視頻類，包括愛奇藝、西瓜等長視頻平臺和抖音、快手等短視頻平臺；音頻類，包括音樂平臺和喜馬拉雅等播客平臺。老年人經常使用的智能手機功能主要包含信息獲取、購物以及娛樂和打發時間。統計各類APP提及人次和提及頻率（表2），發現受訪群體在APP使用上存在不可忽視的性別差異。在購物類和視頻類、音頻類上，老年女性使用明顯多于老年男性；而在資訊類上，老年男性遠高于老年女性。這樣的差異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受訪群體中對性別角色清晰而牢固的分化定位。對于這種觀念差異，在幫助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機的過程中最好以順應為主，引導為輔，使老年人先在自己熟悉且更需要的功能上學會使用設備，減少對學習的抵觸。在APP開發上，則可通過對界面與內容呈現方式的設計，使使用較少的群體產生更多的使用興趣和意愿。

在APP的來源上，超過一半的老年人表示自己手機上的APP“都是子女裝的”，有一小部分經朋友推薦使用了一些APP，“身邊朋友都在用，自己也就跟著用了”。在APP功能上，大多數老年人都只會用到最基礎功能，如微信的聊天和語音通話，其他進階功能大多都“沒了解過”，或者“不敢用”，只有個別老年人表示自己很樂于接受新鮮事物，經常嘗試使用其他的功能。問到向誰求助解決困難時，一些老年人會選擇問自己子女來解決問題，但很多人提到“那些年輕人說話太急，他們說了一遍我們還沒聽懂，就開始不耐煩”，因此，遇到很多次后還是不會解決，只能依靠重啟手機等手段解決問題，其他老年人則會跟同齡人討論，并提到“跟我們差不多大的人講得清楚”。這些情況表明，老年人獨立探索智能手機使用的能力不強，意愿也不強，非常需要家庭和外界的支持和指導。然而，子女由于缺少日寸間和存在代際認知差異，對老年人這方面的處境難以共情，因此，難以承擔有效的指導角色。社區可以組織一些學習能力較強的老年人先熟練掌握手機和APP的使用，然后指導能力較弱的老年人使用，這有助于老年人在相對熟悉的氛圍和適合的節奏下學習。老年人之間互相指導的經驗還可以被手機和APP開發者制作成教學視頻加以推廣。值得注意的是，受訪老年人中女性提到子女幫助解決的次數比男性多，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與整體學習能力、生活習慣、家庭關系模式等因素的關系需進一步研究。

受訪老年人反映使用智能手機遇到的困難可分為四類。一是知識空白類，主要集中在一些APP的常見功能方面，如不會修改密碼，不會保存信息，不會支付，寄快遞時不知道如何填地址，不知道如何在購物平臺中給好評等。這一類困難女性反映得較多，與女性使用購物類APP較多有關。一些更便捷的操作手段已經為老年人部分地解決了這類困難，如面部識別技術。二是技能空白類，幾位年過70歲的老年人不認識字或不會打字，對智能手機也只能使用點擊能實現的功能。這一類困難主要靠整體提升國民受教育水平解決。三是生理不適類，如有老年人表示手機比較亮刺激眼睛、手機上的字太小看不清、頁面太花影響觀感，找不到要找的東西。四是心理障礙類，由于無法清晰識別內容和判斷功能，一些老年人“平常使用的時候不敢亂點，一怕點錯就會被扣費或者騙錢”。老年人對騷擾電話和短信也頗有不滿，不知道該如何屏蔽。后兩類困難有普遍性且緊密關聯，是老年人通過自身學習很難改善的。除了手機和APP設計端需要改進，國家也應通過嚴厲打擊相關違法犯罪給予老年人更多的經濟和社會安全感。

受訪老年人對一些類型的困難也提出了針對手機和APP的改進意見。對于知識空白類，老年人認為可以減少一些不必要的功能，甚至最好能減少市面上功能相似的同質性APP的個數，讓他們在選擇時可以不用糾結。對于生理不適和心理障礙類，老年人希望有字大、界面簡潔清晰、廣告數量少的版本。實際上許多APP已經推出了適老版本，但是在真正操作中，適老版本并不容易找到切換的途徑，因此，需要在宣傳推廣上更有針對性地向老年人普及適老版本的使用方式。熱門APP開發者可以通過公益視頻廣告的形式，在老年人集中的地方指導他們使用。

4結束語

智能手機已經在老年群體中普及，但是老年人在使用智能手機時受阻成了一個普遍的社會現象。本文采用在北京市朝陽區進行實地結構化訪談，對可能阻礙老年人學習使用智能手機的原因進行研究。研究結果表明，老年人使用智能機集中在通信、購物、資訊、娛樂等功能上，大部分老年人對智能手機中的進階功能表現出不大的興趣，也對有過多干擾信息和不常用功能的APP表現出不滿。老年人更愿意向同齡人學習智能手機使用方法，對于子女的幫助既心懷渴望，又擔憂耽誤子女時間和跟不上子女思路。老年人在使用智能手機過程中常遇到知識空白、技能空白、生理不適和心理障礙等問題。研究發現，在使用APP種類和反映困難上存在比較顯著的性別與年齡差異。研究表明，由于老年人學習能力下降以及學習動力不足，僅通過提供更加全面與簡易的教學資源無法幫助大部分老年人克服使用手機的困難。對手機、軟件與網站界面的技術性改善，加上社會、國家層面的制度性支持，才是幫助老年人更好使用手機的有效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