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糖紙的日子

◎ 寇俊杰

那天我在家整理舊書籍，無意中有幾片塑料紙飄落下來，我拾起一看，發現竟然是我兒時收藏的幾張糖紙……

20世紀80年代初，人們的生活還不富裕，糖果也只能是誰家辦喜事或過年時才能吃到。那時我八九歲，不知是誰最先帶的頭，也許是為了證明自己吃過什么糖，好向小伙伴們炫耀吧。有一段時間，小伙伴們興起了收集糖紙，于是像晴空突然刮起的一陣風，不分男生女生，不分前村后街，所有的孩子都不可避免地、千方百計地收集所有能接觸到的糖紙。不管村里誰家辦喜事，我們都搶著去幫忙，搬凳子、掃院子、借東西……雖然主家并不需要我們幫忙，但我們樂此不疲，因為每次主家總會樂呵呵地給我們每人幾顆糖。到了過年，誰家多少都要買些糖果，自己家的糖果有時沒啥稀奇的。大年初一，我們就挨家給長輩們拜年，特別是誰家有遠方的兒女回來，帶回來的糖果是我們沒有見過的，我們更不會錯過去拜年的機會。不管在誰家，拜完年，長輩們總要往我們的口袋里塞幾顆糖。我們接過糖，小心地裝進口袋里，還沒吃，心里就甜滋滋的。一走出院子，我們就把糖掏出來，先看看有沒有以前沒吃過的糖，挑出來，小心翼翼地剝去糖紙，把糖含在嘴里，把糖紙在手心里展平，仔細端詳，和小伙伴們互相討論著自己的糖紙如何如何好看。那時糖紙大多數都是紙質的，如果誰遇到塑料糖紙，那真是像中了大獎似的，驚呼得要跳起來，激動地向小伙伴們一一展示，對著太陽光看，糖紙上的色彩更加鮮艷奪目、明亮生動。回到家，我們把糖紙夾在書里，放到枕頭下壓平，睡覺也能做個好夢。

開學了，我們把夾著糖紙的書帶到學校，互相交換多余的糖紙。如果誰的糖紙是孤品，又特別漂亮，還是很遠的地方生產的，那誰絕對就像“王”一樣，享受著別人的巴結，真是比吃糖還舒服。那時也許是少不更事，也許是情竇朦朧，有男生偷偷給自己喜歡的女生的書里夾漂亮糖紙的，有為讓別人看多長時間的小人書才換糖紙而爭論不休的，有為了一張糖紙而打架的，有給遠方的親戚寫信不要糖只要糖紙的……真是五花八門，為了糖紙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那時我們都認為上海、北京是最好的城市，不但糖好吃，糖紙印得也很精美。有個小伙伴得到一張來自北京的糖紙，真像是得到來自天堂的禮物一樣，既想向別人展示、炫耀，又害怕別人偷走，用牛皮紙專門折一個紙袋子裝起來，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糖紙不離身。還有一個伙伴，后來鍥而不舍復習三年，終于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大學，問他為什么考上別的大學不上，他說就是小時候很想得到一張上海的糖紙而沒得到。

現在，物質極大豐富，再好的糖果也只是個擺設，什么糖小孩子都不稀罕了，他們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我當初收藏的糖紙大多不知所終，糖的味道也早已遺忘，留下的也只是對于收藏過程的記憶。收藏收藏，看來收的是物，而藏的是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