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尚燕琴 編輯:一沙

前陣子,感覺身心有些疲倦,就辭職在家休息調整一段時間。早上,送走上班的先生,收拾完家務,正準備去超市采購日用品,先生打來電話,知曉我要出門,就認真叮囑我檢查帶好家門鑰匙,再看看燃氣灶上是否中開著火蒸煮食物,衛生間水龍頭有沒有開著蓄備用水……
我都依言一一確認,步入中年后,不知不覺中變得健忘又糊涂:有次去早市買菜,抓起門口的鑰匙下樓去,回來開門才發現,錯拿成了車鑰匙,只好在車里坐等先生仆仆回家送鑰匙;家里有一個始終保持蓄滿水的備用桶,我經常打開水龍頭接水的時候又順便去忙別的事,等想起來的時候,水早已溢出滿地。
我以前不是這么迷糊的,當然先生也不是這么嘮叨操心的,對于家務瑣事他一直是兩袖清風的甩手掌柜。隨著我屢屢懵懂犯迷糊,先生變得婆婆媽媽、操心又嘴碎。不過,有這么個人常常提醒,還是很管用的。
我準備趁著這次休整有大把空閑時間回家看看父母,先生幫我收拾行李,前一晚已經把要帶回家的物品全部放在門口,認為應該萬無一失了。臨出門,先生仍是一副不相信我的口吻讓我再好好想想還有什么東西。我從善如流,又打開臥室的柜子,客廳的抽屜,再梳理一遍。果然在放藥品的抽屜里看到那包買給父親的心腦血管藥,哎呀,差一點就忘記遺漏了。還好有個諳熟我習性的先生在旁耳提面命。
回母親家需要高速開車行駛四個小時,因為這個時間點,既不是節假日,也不是周末,所以高速上幾乎沒車輛,開起來倒不用太費心,只是行車路上單調枯燥很容易讓人犯困,而我又是一個開車就犯困的人。前一個小時的路程還好,精神頭十足,再往后就開始懨懨生困、眼皮沉重。這時候,先生打來電話,問我有沒有犯困,我如實回答,先生說有事要跟我講,我告訴他我開著車載電話,不影響開車。先生開始喋喋不休地給我講他昨晚和同事聚會餐桌上的搞笑段子,先生是那種笑點很低的人,聽他講笑話,聽的人沒怎樣,他自己已經笑得收拾不住。這次講得段子確實挺好笑,先生愈發是笑得語不成調,我都能想象到他笑起來嘴角咧得大大,像個孩子一樣暢快無顧忌,聽著他說笑,困勁也沒了。
我不知道先生肚子里居然攢了那么多搞笑段子,因為他平時從未跟我講過,包括昨晚飯局回來,也未曾跟我說起那個笑話。我想,先生一定是擔心我開車路上犯困打瞌睡,特意打電話陪伴一程,講了一個又一個的笑話趣事。
先生從來不是話多健談的人,即使當初談戀愛的時候,也多是我主導引起話題,他作答附和。他變得越來越嘮叨,是因為有個中年開始迷糊的妻子需要時時提醒,是因為有個開車愛睡覺的妻子需要提神陪伴……總之,會有好多原因,今后也會越來越多,都是為了適應這個妻子而產生相應的變化。
就像現在,不光是在我孤身行駛的路上,回到家里,先生也比以前話多:聊他們辦公室里的人情世故,聊他發小的近況,甚至聊當前的世界形勢。周末的時候,先生居然就當前大勢,跟我講了半日,他講得很有意思,我聽著也意猶未盡,相約以后繼續聽他談古論今。其實,說這么多,我明白,先生是怕我一個人在家心態會不好,怕我有脫離社會的擔憂、有孑孓孤立的自憐感。
我內心感謝先生的體貼和用心,同時也真的很享受聽他講述那些事情,一方面確實從先生的剖析中增長了自己的見識,另一方面也打心眼里贊嘆先生原來如此淵博;原以為這么多年自己已經很了解他了,其實他還有一層一層剝開后深藏的醇厚,像個寶藏男人,沒有老夫老妻的厭倦,倒是仍有很多驚艷和驚喜。
雪后次日,要去參加朋友的小宴請,先生在我打開車門的那一瞬匆匆打來電話,囑咐我打車四驅模式,生怕我這個女司機找不到開關,還嘮叨地告訴我是在擋把下面A字母打頭的那個圖標——其實我是知道的,而且我早已用過很多次;但我聽著也不覺得煩,心里甜滋滋的——這個男人時刻操心關心著我呢。
從朋友家回來,再次發現自己沒帶家門鑰匙。因為一直歇在家里,平常出門買菜逛超市一切從簡,鑰匙手機直接裝大衣口袋里,也不背包的。結果今天背了包出門,鑰匙留在了大衣兜里。天寒地冷,在車里等也不是個事啊,遇到問題先給先生打電話,這是我一貫的做法。先生接到電話,鎮靜無比,說他給一樓那個熱心的老太太放了一把我家的鑰匙……
先生簡直是阿拉丁神燈啊,嗯,通俗貼切一些來說,先生像樓道里的照明燈,不用的時候它不明不亮象是不存在,就像以前對家庭瑣事高高掛起的那個男人;需要的時候立時應聲而來,隨叫隨到,就像此時此境為我瞬間化解困境的男人……
如果說,時間是個不知疲倦的雕刻師,那么互相體貼的婚姻便是一個不動聲色的化妝師,它能把你妝扮成另外一個樣子,哪怕你曾經多么寡言,哪怕你曾經多么粗心,終會成為那個悉心又嘮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