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呢喃（組章）

黎冠辰

巴蜀，被山水包裹、涵養，成為四季收獲的笑靨。

巴蜀金色的風，懸掛在桃紅柳綠的枝頭。柔嫩地在山岡、在坪壩、在河谷、在山彎，在苞谷地、甘蔗林子，與白鷺和秧雞一道摩挲。

十月之后，巴蜀被渲染成金光閃閃的谷香。

被金色壓彎了腰的稻田，總有幾支勇敢的稻穗在稻田里搖曳，如贊美詩的嘆號，舉起健碩和喜形于色的旗幟。

村寨最老的阿爺，沐浴凈須，將這健碩的谷穗小心翼翼搓揉出金色的心，高高舉過頭頂。全體族人下跪，儲滿淚光的眼睛高昂，把對蒼天的恩典，把對祖先的恩賜，把對谷神的敬仰，一同高舉給天空，把藍天也涂成金色波濤。

這一夜，我們要圍著灶王，讓徐徐的火焰舔盡疲憊。

我們要等待，等待一個新歲的降臨，像遠古的牧人等待燧人氏取火歸來。

一年的時光是一塊干柴，眨眼就讓灶火燃盡。我們不能只顧埋頭添火，急了，明年的衣食會燒掉太多，搶食了一家煙火。

灶王爺要察一家善惡，過了這一夜，他要去上天稟明一家的是與非。

靜靜地追思悔過吧。來年初一，人們都明白，大家該怎么樣過日子。

那時，文字徘徊在巴蜀之外，巴山蜀水亦如一本皇歷。滿目青山是紙，一泓清水是墨，那如柔掌的風，是一支筆，巴蜀的橫豎是二十四節氣。

芒神，被雕塑在芒之上，接見虔誠的膜拜，接見布谷鳥、竹雞、斑鳩對春天的鳴誦，接見珍貴如油的春雨的到來。

遠古的君臣將相，選定這個叫立春的日子，送去獅燈龍燈和牛牛舞，請芒神，在芒之上，似春雨流淌不絕的力量，為巴蜀灌注叫莊稼的精神。

芒神要敬，更要敬從此忙碌的自己。山果是要吃的，戲是要演的，酒也是要喝的。醉倒在山坡上，也要脊梁挺直，再多的糧食，也壓不彎腰。

春鞭來抽，春官來吼。我的鄉親呵，四季如山似水，揣滿了生機的巴蜀。

巴蜀對莊稼的祈福，在每一個節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