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鴿,原名田玉珍,回族,寧夏海原人。著有散文、散文詩合集《望海原》。第19屆全國散文詩筆會代表,第2屆星星·全國青年散文詩人筆會代表,魯迅文學院第37期少數民族作家班學員。寧夏回族自治區散文詩專業委員會副主任、海原縣作家協會主席。
馬萬山
五橋溝——靈魂藏身的地方,仰望神住過的峰頂,仿佛萬馬和我眼中的恍惚。
煙雨扶著山巖走過,我看不到岸在何處,拋擲一塊石頭試探霧海的深淺。
那些濺起的隱喻——馬蹄聲聲,揚起的霧如神龍,得得的征途上,長鬃撩著夏風。
我在荊棘中徘徊、尋找,只見萬馬踏霧而來,在草坡上嘶鳴馳騁。
山被綠色托舉,被藍天庇護著,而人和馬只剩下最后的故事和傳說。
我在永恒里走著,想尋覓一絲馬的鬃毛,但橫在眼前的欄桿擋住了我的想法。
其實,在一座山前,橫一道欄桿,遠不如修一條路好得多。
蝴蝶谷
一枚花瓣,把我照得滿目生輝。
在這長滿荊棘的溝壑里,我喜歡這山花裝扮的山谷,也艷羨那漫無邊際的翩躚。
還要飛翔多長時間,才能看到明天?
還要經歷多少坎坷,才能貼近芳心?
和你一樣,我也喜歡謊言,只要是善意的。如果你不想為我駐足,那么,我的蝴蝶,請用片刻的虛情假意,讓我與你有個短暫的邂逅。
我不需要太多,給我一個狹小的山谷,讓我學習你翩躚過的一半經歷。
蟲鳴、蜂吟,花朵爭艷,還有那滿岸的馨香,一切都與你有關。
飛吧,飛翔就是了。趁著黎明還在,不要在乎太多,路,一直在腳下。
哪怕前程布滿崎嶇。
過定戎寨
野菊,是這座深山的一盞明燈。
一束光,從絕壁墜入鹽湖,水花濺起,照亮所有的城池與古堡。
青山依舊,鹽湖里閃爍著光和影,一些晾曬在岸邊的鹽,發出紫外線的聲音。
跟著風走,推開北寺的大門,陽光趁勢而入,躲在門后的黑暗瞬間四散。
神泉悠悠,金牛、百鳥、鳳樓、綠水中浸泡的詩句,誦讀著石溝的孤寂。
一群隱藏在翹檐下的鴉雀雕琢著古老的寧靜,生銹的靈魂順著廊柱一點一點飄落。
一年四季,時光以山為中心,鹽湖已成為風的過道,倒流的碧波已不見了蹤影。
人生如斯,悄悄地來,悄悄地走,懂得退出,也是一種豁達和開明。
石卡關溝古道
西風撥開綠色的毛發,黃土磨制的鏡子里,居住著絲路上的傳說和民俗。
生銹的風,在高原上絆倒。
一截綢緞,在晚霞中緩緩飄動,它是一塊布料,又是一件長袍,包裹著一場空。
芨芨草、人影、馬蹄、駝鈴,在腰峴口上時隱時現,差點搖出了西域的聲響。
走進夕陽的馬幫,再也沒有回來。
明月,從垂暮中緩緩走來,百靈定格在草梢上,足印粘貼在斑駁中……
卜羅泉
一個人要修行多久,才能與你愛的人和事相遇?
若我生在這樣的環境,又會是怎樣的造化?
卜羅泉泉水的根須,滄桑,狹長,悠遠,仿佛我在深山中遇到的一位心儀之人。
沒有語言,也沒有聽覺,沒落在黃土溝壑,隱藏在所有經過這里的感官背后。
一聲雷鳴,一道電光,一切規矩和套路全被打破,一切也重新被造。
霞光如花,青苔纏著青苔,憂傷的語言零落成綠泥。
蛙鳴浸泡在水中,吟唱著一方凈土。
有風吹來,一些光榮和夢想,全部落入塵世,心靈的鉆石掉進草叢。
在卜羅泉,在這樣的蒼涼中,我除了撿到一枚落日,其它什么都沒找到。
最后,我只帶著泥漿飛濺的黃昏回家。
八斗古村
那個泥塑的村莊,那個曾被衙門大人選中的,才高八斗的村莊,被風吹平,隨雨水沉入地下。
以前那位才高八斗的人,已被黃土封住了嘴,牛羊和鳥鳴,還有它們身上的羽毛,都已蛻變。
草垛腐爛在夕陽下,霉味飄散在風里,窯洞深處的祖先,靈魂以另一種形式復活。
墻皮脫落,滿院子的棗樹葉片顫動著,試圖想跟著風跑,隨云起飛,但向前一撲,卻撲了個空。
村邊上的古墩,被現世的轟鳴聲震散,一些蘆葦和稻谷也注入了新的思想,果穗向上翹著。